沙漏(6)
文/饶雪漫
前情回顾:
青春是一场明媚的伤,为了让莫醒醒生活在灿烂的阳光下,米砂对自己说:一定,必须。那么,醒醒,请你也努力吧。
(10)
第二天早上,路理来敲醒醒家的门,开门的是我。
见到我,他有些微微的诧异:“米砂,你怎么在?”
“醒醒病了。”我说,“我在这里陪她。”
他放下肩上的书包对我说:“醒醒的爸爸请我来替她补数学。”
其实,他不用给我解释任何。
“好啊。”我说,“是你上去,还是我叫醒醒下来?”
正说着,醒醒已经走到楼梯那里,她穿了我没见她穿过的新衣服,白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牛仔裤,经过一夜的睡眠,看上去气色还算不错。
“还是在下面吧!”路理说,“下面阳光充足一些!”
我注意到他说的是“还是”,看来,他并不是第一次来替她补习。
“等我。”醒醒说,“我梳洗完就来。”
她进了卫生间,我有些局促地站在路理面前,在这个家里,我应该比他更像个客人吧,所以,我就不知道该不该请他坐下了,表情一定傻得可以。
“昨天的事解决了。”见醒醒进了卫生间,路理压低声音对我说,“放心吧,那个男孩不会再来骚扰醒醒了。”
他果真有他的办法。
我并没有过问他是如何解决问题的,我在书上看到过,好奇心太强的女生注定不会被男生喜欢,我忧伤地想,就算他不是很喜欢我,至少,我也不愿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分数再往下减丁点儿。
莫醒醒洗完脸出来,人显得更加神清气爽。我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稀饭,对她说:“先吃了才准补习。”
她对路理埋怨:“米砂就像管家婆。”
路理说:“我支持米砂。”
醒醒笑着坐到餐桌旁开始吃。我有些担心,怕她又会忽然不对劲,但她很乖很乖地吃完了一碗粥。然后,我收拾碗筷,路理铺开家伙,和醒醒的补习就要开始。我思忖着是离开还是留下的时候,路理开口了,他说:“米砂,这里有道题,我老跟醒醒说不明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述方法有问题,要不你来看看?”
其实,那真的不是一个很难的题目,他是那样不露痕迹地将我邀请到其中。让我摸不清他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实很久很久以后,他对我而言,都有着这样的神秘感,我想,这也才是我为什么会如此迷恋他的原因吧。
可是,比起那些像一张白纸的男生而言,我还是宁愿在他的迷宫里迷失方向,甚至迷失自我,在所不惜。
那晚我上网,把我MSN的名字改成了:世界上最傻的一粒砂子。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也上了网,还要了命地对我说:“也是最漂亮的那一粒吧。”
我面对屏幕呼吸急促,半天没缓过劲来。他却已经下了线。
我又把签名改成了:砂子被一句话击晕过去了。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上线,会不会看到呢?
是谁说过,管它风动云动就是不能心动,一动就会死人。说得还真有道理。但不管怎么说,我还算得上幸运。因为和我比起来,米砾的命运还要惨许多。不知道为什么,新学期开始后,从北京回来后的蒋蓝性情大变,下巴昂得高高地走路,一副不屑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混为一谈的高尚气质。校园里的传闻是,她就要退学了,跟着她的那个明星姐姐到北京做明星去,已经有著名的公司签她,她甚至有了经纪人,经纪人一天只准她吃一顿饭什么什么的。看来蒋小姐离飞上枝头的日子真的不远了,只可怜了我家的米砾,一夜之间从“密友”沦落到“粉丝”的地位,想不郁闷也难。
当然也有高兴的事,比如醒醒。新学期的醒醒一切都算稳定。开学一个多月,她饮食都较正常,只是有时候吃得稍微少一些。知晓她的病情后,我在网上已经查了许多相关的资料,但有一天,路理把一叠资料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说,“她的病归根到底还是一种心病,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把我给你的这些资料好好研究一下。一定可以帮到她。”
“从网上查的吗?”我问他。
“也不全是。”他说,“我还咨询了不少医生。”
“你真有心。”我说。
“应该的。”
我不太明白“应该的”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早自习还没开始之前。春天的风吹得脸上痒痒的。我和他就站在教学楼的附近,人来人往。帅哥路理总是吸引无数人的目光,我还是早逃为妙。我把那一大叠纸塞进我的书包里,装做矜持地跟他挥手再见。他却忽然喊我的名字:“米砂!”
我停住,回头。
他说:“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屏住呼吸,等他的下一句邀请。
“有台不错的音乐剧要上演,我想请你一起去看看。”
“噢。”我说。
“我弄到票后短信你。”他说。
两天后我收到了他的短信,告诉我他会在周六晚上七点整在市剧院门口等我。那以后,每分钟对我而言,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盼来了周六,下午没什么事,我和醒醒出去逛街,她买了一块红色的布,非常好看的红,说是想替我做条红裙子。等天热一些些,我就可以穿了。她又说她的剪刀不太好使了,于是我又陪她去买了一把新剪刀,还有一些画粉什么的。我一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看音乐剧的事告诉她,但她一直都没有提,再说她对这些事情一直不感兴趣。于是我最终也没提,我想,这应该是我和路理之间的秘密,如果他也不告诉醒醒,我还是守口如瓶的比较好。
我们回到宿舍是六点钟左右,因为周末的缘故,平日里喧闹的女生楼显得很沉寂。伍优和李妍都回家去了。隔壁好像也只有蒋蓝,她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笑得像被电打了似的。我皱眉,醒醒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她已经拿出那块红布来观看。
“真喜欢。”醒醒拎起那块布说,“我都可以想像你穿上红裙子的可爱样。”
“醒醒你真好。”我看看表,心不在焉地说,“我今晚得回趟家,拿点东西。”
“我也想回。”醒醒说,“我想回家做衣服去。”
“那就回吧”我怕她一个人在宿舍里孤单,于是鼓动她。
“算了。”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说,“我有些困了,今晚想早点睡。何况明天一大早我还要补数学。”
“我去去就回。”我抱歉地说,“很快。”
“去吧去吧!”她推我出门,“趁我现在还有点精神,我来研究一下裙子的款式。等你回来,我兴许就可以画出来给你看!”
“好。”我告别她。捂着一颗激动的心下了楼。我看看表,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十五分,从学校坐公车到剧院需要十五分钟,我愿意站在剧院门口再等他半小时。我将用那半小时,来慢慢地数我就要到来的幸福。
总之,我一定要比他先到才行。
噢,路理,我们今晚都会说些什么?
我胡思乱想地穿过操场往公车站台冲去,却没想到在校门口遇到米砾的同桌张一帅,他拦住我说:“米砾喝多了,你不去看看么?”
“什么?”我说。
“就在前面的‘算了’,看样子要跟人打起来了。”
该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米诺凡也不会放过我。我拉着张一帅说:“带我去。”
张一帅却死也不肯:“他疯了,我怕挨他打。”
我独自跑向“算了”。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正好看到米砾被两个五大三粗的人从里面扔出来,脸上有血迹,嘴里还在唱歌:“左耳听见,左耳听见,你不会离去,你一直在这里……”
张一帅说得没错,他真的已经疯了。
他像一块破抹布一样地被人家扔在地上。“算了”的门关上了,这个臭小子,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鬼混,还喝酒,打架,我看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给我起来!”我走到他身边,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