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鸟
我冲过去,他们交给我一把类似于螺丝刀的东西,那一整天的下午我都在和他学习这东西的使用方法,这似乎是金大虎告诉他们的,望风的人总要有点儿技能,不能只会只跑路这样没用。但现在我明白,他是早料到,那样的好车会有双重警报的。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我很快地弄开了那道门,他们开着车一溜烟地跑远了。我似乎听到梁遇藤远远地喊我的名字。很不幸,我被闻讯赶到的主人家扭住了,我手里拿着的那东西则成了呈堂证供。
然后我被带到了警察局,不管他们问什么,我都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我坚持称自己只是偶然路过那里。
车主气得七窍生烟,“半夜两点吗?啊?你这么个小姑娘,不好好念书做些什么不好,做这些勾当。”
“是否可以叫家人来?”其中一个警察和颜悦色地说道,他们以为找家长是个很好的解决方式,但是我让他们这希望破灭了,“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我说。
没有了。
说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忽然空了一下。
他们把我关到一间小屋子里。我坐在硬硬的木椅上,看着墙壁发呆。
我的眼睛一直睁得很大,没有半点儿困意。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警察对我说,“你可以出来了。”
他带着我走到门口,从桌子上拿过一张纸,叫我签个字然后就可以走了。“你没事儿了。”他说。
“为什么?”
“有人来自首了。”他说着眼光瞥向另一处。
顺着那视线看过去,我见到了站在靠墙侧的梁遇藤。
林花
Ps.今天很累,也许明天我可以再给你讲一些细节,以及后来的事儿。
据说,看到青色鸟的人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2009年7月21日。上午9点。天气:毛毛细雨中有些淡淡的清甜。
亲爱的罗隐:
清晨从公园里走过的时候,我看到那树上挂着很多鸟笼,唧唧喳喳的很是热闹,周围围着的花白头发的老人捏着胡子品头论足着。那时候我就看到长椅上放着的鸟笼里的那只白鸟。我四下打量一下似乎没有人的目光专注在这儿,于是我抓起那鸟笼飞快地跑了起来。我一口气跑到公园的另一端,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等到心跳平稳下来,这才放稳了步子走在街上。
你敢相信吗?我竟然这样偷了别人一只鸟。
但那时候似乎有个声音在我耳畔不停地呢喃着,“带走它,带走它。”
我又回到那小学校的操场上,那里扩建的另一边已经搭起了一半的围墙,另外两边正在重新粉刷,我提议帮那些工人粉刷,他们看看我相视一笑,似乎是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刷了一会儿墙壁之后,他们要去吃午饭。“你还要刷吗?”他们回头问我。
“嗯。我再刷一会儿,这很有意思啊。”我呵呵笑道,但那笑容似乎是很假的,因为我觉得嘴角被扯得有些疼。
他们走了之后,我捡起地上的小刷子开始在那白鸟身上煞有介事地画了起来。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温柔起来,开始它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后来似乎感觉很舒服了,便闭着眼睛乖乖地待在我的手心里。
我没有染完它的全身,只染了头顶和背部。但它看上去仍然像一只青鸟。青色鸟。
在童话书中,看到青色鸟的人会得到幸福。
我在它的脚踝处绑了一卷小小的纸条,在那上面,我只写了六个字。但我不会告诉你。
然后,我放飞了它。有时候,自欺欺人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我希望它能带着那秘密,飞往我最终的幸福。
做完这些,我把那些颜料和刷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墙角下,就出了小学校。
我当然没有拿到那三百块钱的报酬,所以我仍然要忍着胃痛去网吧交那些充满幻想味道的破烂“灰姑娘”。
“是她。”我刚坐下便听见身边有人这样低声说道。
“梁遇藤那混蛋差点儿把我们出卖了。”又一个愤懑的声音。
“要不要教训她?”
这时候我已经确定那个“她”指的是我了。
“他喜欢她,算了吧。”这个声音我晓得是梁遇藤的那个同伴,“而且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我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神色如常地打开了QQ对话框。
林花
为谁而悦为谁而老,为谁心如磐石面如荒草
2009年7月23日。午后2点。天气:阳光从没这样热烈过。
亲爱的罗隐:
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梁遇藤的同伴便搬了出去。
因为梁遇藤请求他们将车开了回去。为此他给了他们一笔钱,而他们必须向金大虎撒谎,他们的行动失败了,为此,梁遇藤的那个同伴还被金大虎教训了一顿。
从此以后,他们不会将梁遇藤当做同伴,他们各走各路,两不相欠了。
这些都是那个他的同伴告诉我的,他在收拾自己零星的一些东西时,我正端着杯子从小厅回自己的房间。
“林花。”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事实上,在那次装鬼事件之后,我们之间几乎没什么交集,除了那天下午他教我使用那把螺丝刀。
我于是停下来看着他。
“我遇见梁遇藤那天下着大雨,他喝了点儿酒,靠在水泥杆上淋着雨。他那样子看上去很像个白痴,我于是走过去问他要些钱花,当然你明白怎么回事儿。他看了看我,忽然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来,‘一起喝酒去吧。’他对我说。后来,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我们成了同伴。他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不用勾心斗角,没有任何纠葛。所以,你知道,我愿意为他被金大虎责骂。”
他最后把自己的包背在肩上说,“他喜欢你,我想是认真的吧。”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但我想,那至多只能算是好感。
在我被抓走的那个夜里,他们几乎都把我抛到脑后,径自飞车开往金大虎那里邀奖。但最终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因为梁遇藤的请求和条件,他们把车又弄了回去。然后他去自首,而偷车的理由是,自己只是想开那神气的车兜兜风。最后,他当然被放了出来,不是因为那蹩脚的理由,而是因为,他有开私立高中的神通广大的爸妈。
他们对他的管教是极严格的,连他那个女朋友也是门当户对精挑细选的,虽然他才只有十七岁。无法忍受的他决定离家出走,后来他和那个混子成了朋友,便和他们一起整日游荡,那是和他从前所过的完全不同的生活。他的女朋友在天津路上碰到了一次,她要他回家,他当然不同意,他们为此争执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那一刻,我就站在他身后。
我的短发被风吹向一侧,我挂着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神情对他说,“谁知道呢。”
他说,那一刻,他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
这听上去,就像我写的那些蹩脚的灰姑娘童话,如果他可以再执迷不悟死缠烂打的话。
但我想,现实和小说终归还是不同的。而我所知道的喜欢,也绝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
林花
他们为了分别而哭泣,却看不见彼此的眼泪
2009年7月26日。晨5点。天气:空气清澈而潮湿。
亲爱的罗隐:
在梦中,你对我喊,为什么要骗你。就像你最后离开的时候那样歇斯底里。你说,如果不是我骗你,事情也绝不会变成那样不堪的样子。
九岁那年的你,最大的梦想便是离开久河,至于去哪里,你从来也没有想过。
那时候,我在久河念小学,你在外面读寄宿制小学。但你总是会想办法从那学校跑出来,然后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教室外面,一张脸贴在窗玻璃上把鼻子挤成难看的形状。然后我就打开窗子来和你说话,你会迫不及待地告诉我,“林花林花,我想到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而你所谓的完美计划就是我们可以背着自己的行囊,沿着久河外面的铁路一直走下去。
“这样我们一定可以走到一个车站,然后跳上火车,永远地离开这里。”你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闪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幸好你没说我们可以中途扒上火车这样的话,知道那只是电影里的招数,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孩儿来说还是太过不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