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你也在南京路

递给我,“放在肚子上会舒服点。”他说。

“每次我肚子疼,苏三都会唱安眠曲给我听。”我怯怯地说道。

“要不要热水?”他又那样用力地看了我一眼。

“谢谢。”我急忙将那水罐抓过来压在肚子上。

有个声音很甜美的女生打电话给罗隐,“请问是罗导吗?”听上去跟喊哪个导演似的。

“是。”他说。

“我朋友向我介绍的你,我明天下午一点到久河。需要全程导游两天。你有时间吗?”朋友的朋友。再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罗隐一定是这样建立了他强大的女性客户网。理由不外是因为他那张还算漂亮的脸,好吧,我承认他长得不是一般的漂亮。

“当然有时间。”他毫不含糊。

“可是我怎么办?”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刚下过一场雨,镂空的那一块屋顶上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掉着水滴。

“你?”他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好吧,在你的救援资金没到之前,你就先给我打工抵债好了。”

第二天下午又下了一场暴风雨,那女生的火车晚点一个小时,我和罗隐撑着一把伞从小广场跑到候车室,浑身上下淋个半湿,我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你不会感冒吧?”

托他吉言,同那女生一起登完久河的标志性小塔之后,我的鼻涕已经开始像清水一样向下淌了,在他们一路向上走的时候。罗隐的讲解几乎没停下,其中还穿插了一些很好听的民间传说,那女生的目光就没从他的脸上挪开过,我则拎着她并不算太沉的一个行李袋在后面费力地跟紧他们。当时我一直在心里用意念减轻自己的劳顿,这不沉这不沉,我就是这么催眠自己的,但那包东西仍然让我感觉手臂酸痛。

“竹芒,帮我们照个合影。”在我终于也“吭哧吭哧”地登上那小塔的台阶时,他招呼我过去,将那女生的数码相机递给我,索尼的那款相机我也有,不过和我行李袋一起便宜小偷了。

“好了吗?”我看着站在亭子里的两个人喊道。

“好了。”那女生说着又面带羞怯地向罗隐身边靠了靠,他则露出一个相当官方的笑容来。

“一,二。OK~”我摁下了快门,走过去打算把相机还给那女生。

“等等,再给我们拍几张吧。”女生说。

“……”

从塔上下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快被抻成长臂猿了,真想坐在地上痛哭一场。

因为是行程的第一天,晚上也就没给她安排什么,就只是送她回旅馆了,她在竹居订了房间,站在那门口的时候。她接过我递给她的行李袋,十分慷慨地说要请我们在一旁那间有名的饭店里吃饭,我马上露出一脸希冀的表情来。要知道,和罗隐在一起的这几天,我都快变成盒饭超人了。罗隐却伸出手来捏了一下我的后脖颈,当我转过头气嘟嘟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就用他对付我的经典表情看着我,然后对那女生说。“谢谢了,我们这就回家了,明天早上八点会准时来接你,在这里等我们就好。”

然后他几乎是拎着我的胳膊将我拖走了。

“呜呜……呜呜……”我一路假哭。

“喂,那我把你丢在这里了。”

我鼓着腮帮看着他,“她请客,我们为什么不吃啊?”

“我从不吃客户请的饭。”

“是啊。可是你吃的话能省下不少钱昵,那些姑娘肯定都得排队,还得打架呢。”我气吁吁地说着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涕又流下来了。“唉。你有纸吗?” 在美少年面前露出这种窘样,我真恨不得当场死去。

他忍俊不禁,将纸巾递给我笑道。“呵呵。那我们去吃红烧肉怎样?”

我在那铁皮屋下面的二楼转角处,一个类似于老鼠洞的地方里掏出一个铁质的糖果罐子来,当我打开它的时候,里面堆叠着的钞票就蹦到了石灰台阶上。我激动得手都哆嗦了,急急忙忙把那些钞票从地上捡了起来,那一整个儿下午我都坐在铁皮屋里的折叠小床上数钱,我翻来覆去地数了七八遍,还把那些数额相等的钞票仔细地叠在了一起,最后算清楚,那一小糖果罐子里竟然装了一千三百四十六块钱。

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儿复杂,因为身体不适,我瘫在那铁皮屋的小床上没有起来,罗隐则一个人去带那女孩玩儿。本来那就是他一个人的工作。但其实我的病也没我表现的那么严重,我只是一想到要跟在那两人身后做小跟班,还要拿着相机拍那女生在罗隐身边做出的各种亲昵动作,我就觉得头疼,事实上,在抬那些照片的时候,罗隐的动作和表情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就只是那么站着,就像一个背景图。

在吃完罗隐拿给我的感冒药,擦掉半卷卫生纸的鼻涕之后。我觉得自己应该从床上爬起来去放放风,暴雨之后一直晴朗了两天,只是偶尔有一些微风,在天台上就更加觉得明显了,我裹着他的床单坐在那边缘,虽然只是三层高的小楼,在久河这古镇也占有绝对的高度优势了,我几乎可以俯瞰下面的所有房子。

那么美好的风景让我忽然想起巴克来,要是他看到了。一准又得写什么莫名其妙的诗了,不过他那套路子我多少也会一点儿,无非就是“啊,久河,你沉睡的眼眸,是我追逐千年的灯火”,或者“啊,某某河流,你湍流不息的脚步。带着对过去的决绝”。关键是一定要带上语调强烈的感叹词,还要抽象比喻,总之越不成调就越是接近诗歌。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是臭屁地对着那玉林君朗诵他的新作呢,还是忙着跟人吹嘘他永远没出版的诗集。

想起这些让我觉得又有点儿难受了,一难受我的鼻涕又流下来,我只好迈着拖沓的步子裹着那床单回去拿纸,但半团纸滚到了折叠床的下面,那床太矮了,我根本钻不进去,要把它撤到另一边也不可能,屋子里的空间实在很小,我只好费力地拽住那铁架小床的一头,将它叠起来。

这时候,我就发现在那床底下的弹簧间,掩藏着的那一卷有些毛边的纸。

好奇心在上,我当然把它抽出来了,里面画了几个抽象图,其中一张貌似是这幢大楼的整体内部图。另外几张则是局部放大,我顾不得把那张床再费劲巴拉低放下来,就坐在硌屁股的弹簧上思考了起来,最后我决定走下楼梯去摸索寻找,然后我就按照模糊的指示找到了那类似于老鼠洞的地方。那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寻宝游戏。除了技术含量不高,因为连我都发现了,但含金量却是不容小觑。

在数清楚那些钱之后,我又依次按顺序将它们重新塞回了糖果罐子里。后来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没让糖罐离开我的手心。我激动不已地等待着罗隐回来,然后我就可以跳下床站在他面前,举着糖果罐子对他说,“看。我发现了什么!”

事实上,罗隐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惊喜来,他十分淡然地走到那柜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抿了抿嘴皱下眉头对我说,“难道你没发现其实那张藏宝图里画了三处地点吗?”说着趋身过来将糖罐子从我手中抽了出去。

“一个,一个你自己放的钱画什么藏宝图……”我泄了气,伏在小床上恹恹地说道。

折腾了那整个儿下午之后,我的病几乎彻底好了,第二天一早爬起来就跟在罗隐身后去送那女孩去火车站了,女孩儿颇为不舍,进了检票口还一步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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