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你也在南京路

的妹妹,每当我出逃,总是会带上她。有一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我从寄宿制学校跑回家叫上她,我们沿着铁路一直走,想要走到某个火车站,后来我们走到了那个交叉的铁路口,我们开始犹豫起该向哪里走。她选择了这个方向,她一定一早便知道这是已经废弃的铁路。因为她不想让我离开久河。”

“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离开了这里,但是离开以后的我还是不快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尽管我努力回避这个事实,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他转过头看着我的时候露出一脸苍白的笑容,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像个绝望的受伤的孩子。我的手交错放在身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你回来了呀。”我用一种和缓的安慰般的口气说道。

“可他们都不在了……”他站在那被截断的铁轨尽头,衣服被风掀起一角。

寻找回忆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到那里,找到那个属于曾经的地方,再重现那一刻的情境,但那对于我们来说又似乎过于残忍了,因为稀薄的气流里,再没了我们熟悉的气息。

那些曾经不被我们珍惜的东西,也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这真让人悲伤,却也无可奈何。

关于“他们呢”这样的问题,我一个字也没提,那一定是一个关于失去的悲伤而冗长的故事,那时候的他也一定不会想要和我提起,当他说到“他们都不在了”时,他的喉咙有些被哽住。我于是想,在那沉默的时间里,他是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了,因为哪怕再多说一个字,也许眼泪便会顺势涌出来。

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忽然变得聪明起来了,我甚至学会小小地揣度他的心思,并顺着他目光的航向一路远眺。 但当我们离开那里,我仍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他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竹芒,你是个傻瓜,你知道吗?”然后他又轻轻一笑,“但我也是。”

那会儿,我便想起,在很久以前我听到的一首歌里唱:傻瓜都一样,不懂得忘记悲伤。

我的手机终于奇迹般地响了起来,因为苏三大人的物理实验终于得出了最后的结论,“那就是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我打算开展下一轮的实验。”她叽叽呱呱地讲解了一番那恼人的实验之后总结了这么一句,然后问我,“竹芒,旅行怎么样?很愉快吧。”她带着那么一点儿欢欣的洋洋自得的口吻说道。

“我的行李袋都丢了,当然身上也没有一分钱。我有给你电话留言的。”

“我刚从实验室出来,还没到家。”苏三说,“你这傻瓜不是一直在沦落街头吧?”

“罗隐收留了我。”但我的声音听上去一点儿也不欢快。

“呀!那恭喜你了!和那么大只美少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有没有忘记巴克那混蛋啊?”

“不要乱扯啦。我有签字画押写下借据的,又没白白占人便宜,你快给我打钱过来。”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正站在铁皮屋贴满照片的那面墙壁前。细细地端详着那些照片,那是装有他们回忆的所有地方,他说。他曾经用了一个月的清晨和傍晚的时间去那些地方拍下那些背景。那天夜里他从“青舍”带出来的东西也是一张小小的照片,那相片上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她的头发垂至肩头,一双弯弯的大眼看上去格外精神,笑容里又透着几分腼腆,谁看了都会喜欢她,她看上去那么聪明可爱,不比我,一副天然呆的架势。

“是她吗?”

“嗯。”

他说,那照片是他十五岁时偷偷藏起来的。就压在老柜子的木板夹缝问,他没想到,它居然还会在那里。他们从前是住在青舍的,那是老张一早买下的铺面开的旅馆,但后来生意太好了,被村长看上了那里绝佳的地点和名人故居的噱头,因此想要买下来扩展成现在那样,但那时候老张是不同意的,那些人便找到他,让他在楼梯间做小小的手脚,老张便从上面跌下来住了院,然后他离开了久河。

为什么会那样做。他说,他一直恨他们,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的爸爸便和别的女人结了婚,他三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那男人也没回来看过他们一眼,后来他一直住在一个很大年纪的姨婆家里,直到他八岁那年,老张带着林花来了久河,他一直认为,老张便是他的爸爸,而林花,则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但在他离开久河的路上,遇见了他母亲曾经的故人。那人模样亲昵地夸他长相帅气,又提起他那没良心的爸爸,据说后来那一家三口都在车祸中去世了,连同七岁大的小姑娘。

“报应啊。”那人最后总结道。

他的头却剧烈地痛了起来,如果他们都在那时候便去世了,那么老张是谁呢,林花又是谁呢。

一年半以后的他终于回了久河,然而老张已经过世了,青舍被扩建成了现在的这副样子,没人知道林花去了哪里。

“那时候,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儿。她能去哪里?”

我想,他一定是极爱林花的,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即使一声微妙的叹息也可以瞥见端倪。

大抵是去投奔了很远房的亲戚。后来有人这样对他说。

村长的人担心他回来是打算抢回青舍,虽然料定他没有那样的能力,但还是对他百般提防,甚至给了他一笔钱。但他没有收,如果当真收了那些钱,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而抢回青舍这样的事儿,他知道自己也做不到,他就只想多赚一些钱,然后出去找林花。

然而他又有点儿不敢离开,“如果我走了,她刚刚回来了呢?”

在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着一种微弱的光芒,我忽然很想走过去。用力用力地抱紧他。

我和苏三从不关注网络小说,但我们却同时喜欢一个作者。她叫青色鸟,写的东西并不算多,照她自己的介绍里说,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灰姑娘童话而已。但她在网站上写的那个连载很精彩,故事背景是在一个和寻常旅游景点并无不同的小镇,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然后便是那些略带青涩的回忆。

“这故事是真的。”苏三喝着橙汁走,到我背后对着电脑屏幕说。

“谁不知道小说都是虚构的。”我嗤她。

“可她在里面放了灵魂。”苏三的表情是极肯定的。但我并不能理解她所说的放进了灵魂,我只是耸耸肩,继续看那小说。

那故事连载到去年的11月只写了一半就暂停了,因为被网站的编辑看上,要出书。青色鸟在上面写了公告,感谢那些一直追文看的人,说是图书出版之后一定会依次贴上来免费给大家阅读。

“青色鸟下周在图书大厦有签售。”我刚踏进门,坐在电脑前的苏三便对我通知道。“故事的下半部也贴出来了。”

“结局呢?L和虫虫在一起了吗?”

“L走了。据推测虫虫就是青色鸟,L一定是她的爱人,她没有他的消息,也许图书出版之后,他能看到呢。”苏三一直坚信青色鸟在写的就是她自己,但我从没相信过任何小说,虽然有一次我还悄悄为那文章掉了两滴泪。

但当我看完那后半部的时候,我坐在电脑前久久低回不过神来,我叫苏三的声音都颤抖了,我说,“苏,苏三,你快,快过来。”

我控制不住地手抖,眼泪就一直向下掉,仿佛不受自己的控制。

“怎么了。怎么了。”她看出我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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