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Ⅲ(6)

“我知道,”我说。“他自己早就定好宾馆了,不必担心。”

“你也知道??”他有些犹豫地说,“要我接受,也要有个过程。”

“知道的。”我说,“没关系。”

他搓着手,像表决心一样对我说:“当然如果夏花的病好了,其实我也可以不踉她在一起的?”

“爸,”我打断他,“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到底爱不爱夏花?”

他不答我。

“你是更爱我妈,还是更爱夏花?”

他依然不答我。

“我来帮你回答,你是更爱我妈,对不对?她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第一的位置,对不对?但是就算是这样,你也一样爱夏花,你也会为她担心,为她痛苦,对不对?死者死,生者生,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这些我们都逃避不了的,对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没听懂。

“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他。,像你当年爱林果果,也像你今天爱夏花。这就是爱情,不可回避,不能被否认,但是我的爱情,你的爱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你不必为我牺牲任何,我也不会为你牺牲任何,说白了,我不怕我们四个人站出去被人笑话,因为一个人如果不能正视自己内心的情感,那才是最最可笑的事情,你明白吗々!”

说完这些,我关掉火,跑到厨房的那个小阳台上,去透透气。

可能是我把话说得太白了,他反而不好跟出来给我解释什么。十分钟后我出去,厨房里没见着他。来到客厅,也没见着他,正担心。忽然发现客厅露台旁多了两双拖鞋,然后,透过那扇大大的关着的玻璃门,我竟然看到阿南和毒药站在露台上抽烟,并且在交谈,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都面带微笑,好像什么不痛快的事都没有发生过,这只是一个欢乐祥和的大年夜。

我头一低,差点儿掉泪,此情此景,或许我在梦中曾有过,又或许我连做梦都没敢做过,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我是多么高兴他们可以这样。不管他们谈的一切,与我有关,或是与我无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摆出的这种“可以交流”的姿态,这简直是我最好的“新年礼物”,不是吗?

为了平复一下心情,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就在这时候,我听到夏花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说:“老爹呢,我饿了。”

我回身看她,现在的她和刚才的她相比,显得很平静,那股不依不饶的劲儿看来是过去了。拉我在桌边坐下,她对我说:“对不起哈,今天耍过头了。”

“没事。”我说。

“毒药说得对,钱和人比起来,还是人重要。”她说,“老爹对我好,多少钱都换不来。”

“想通了就好。”我说。

“其实也没完全想通。”她多少有些无奈地说,“但事到如今,还能怎么着?那么多钱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你知道我妈怎么死的吗?”我对她说道,“她就是为了钱。横尸荒郊野外,到现在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讲故事哦!”她瞪大眼,表情和林果果真是相似。

“那一年,我还不到10岁。”我继续说,“有件事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我爸与我非亲非故,是他收养了我,不然,我可能就要进孤儿院了,到现在,不知道流落何方。”

听我说完这些,我感觉夏花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最负责任的男人。”我说到这里。露台的门打开了,阿南和毒药一起走了进来,只见夏花对着阿南就直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他,头贴在他的胸口,不说话,就是死抱着。

阿南很尴尬,推开她也不是,但不推也不是。

站在他前边的毒药,背对着那两个抱成一团的人,暗自拍了拍他的胸口,示意我也扑过去。我朝他扬了扬紧握的拳头。他仰头笑起来。平时他都是摆着一张臭脸装酷,这还是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超好看。

那天晚上,我们在阳台上放烟火。毒药替夏花掩住耳朵,我前所未有地兴奋,在阳台上一边跺脚一边放声对着天空大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从没见你这样高兴过。”阿南的眼里似乎噙着泪水。

“她能看到的。”我握住他的手说,“她一定比谁都高兴。”

像被一道光照亮的女孩的脸庞,

闪烁着幸福,

仿佛阴霾已不复存在。

请时间停在这一刻,好吗?

(24)

一转眼,年就快过去了。

这快乐的十来天,像是坐在火箭上,过得嗖嗖快。

那一天是元宵节,毒药回深圳的前一天,他请我吃饭。知道我是四川人,馋辣,他特意把地点选在了京城一家有名的火锅店,如若不是早订位,来这里等上两小时也是正常。本来计划的是四个人,但夏花不能吃油腻辛辣,阿南留在家给她做饭,所以最后就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约会。

在位子上刚坐下,我就意外地看到了洛丢丢。她头发剪得奇短。穿着一件明显大一码的红色围裙,卷着袖子,脚上还是蹬着那双已经被她穿得脏兮兮的LV球鞋,像只彩色蝴蝶,在大厅中来回穿梭。

刚开始我怀疑我是不是错了,但仔细看,真的是她。而此时,她就站在我前方那一桌,背对着我,正对着几个男人进行着她的推销。

“我说哥,您看您点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这点儿开瓶费您还付不起?”

其中一个穿红T恤的男的。人到中年了,长得又肥又胖,一看就属于那种“人间极品”。他冲着洛丢丢大声喊了句:“哥?我当你爸爸差不多!”一桌人跟着哄笑起来,一个戴眼镜的瘦子不满地说:“我们常来这儿吃,以前就没收过开瓶费,今儿个元宵节,还非多赚我们几块钱?”

“对对对,就因为过元宵嘛,多给个红包,多一点彩头!”她一边赔着不是。一边又开了一瓶啤酒,凑过去给他满上一杯,“恭喜大哥新年发财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可是你满上的,”红T恤胖子才不理会她满嘴好话,把酒杯往桌面中央一推,说,“我可没让你开这瓶。”

“得得,我喝还不行?”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胖子来劲了:“酒量不错,这瓶也吹了再说。”她二话不说,真的照喝不误。胖子兴奋极了,伸出手在她腰上掐了一下,说:“有点儿意思啊,不过你到底男的女的啊,我得检查一下!”

“干爹您饶了我,”她把胖子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抹了下来,说,“我还得做生意呢,您要是拍板跟我买十箱酒,我今晚让你好好检查不成吗?”

我看着她在那里跟人胡扯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疼。一个好好的富家千金,放着福不享,大过年的,不知道为何要到这里来受这等罪,任这等人消遣。怕她尴尬,我低下头,希望她不看见我就好。谁知道她一转身就看向我这一桌,目光正好与我相对。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见到我,并没有上来搭讪,而是眉眼一低,人快速就闪不见了。

“看什么,认识?”毒药问我。

“也许吧。”我说。

那家的火锅味道真的很正,加之中午也没怎么吃东西,我吃得很多,不经意抬起头来,发现他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弄得我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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