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电影

中原头也不抬地说。

“那我们还上哪儿?”

“给您找床去呀。”叶梓笑笑，“我们还得给您找张好床，让您躺舒服了。”

我打个激灵，立刻猜到这帮大学生打的什么主意了——他们要我躺到女诗人的床上去!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在杀人现场，拍摄杀人故事，身临其境，根本不用刻意去渲染气氛，就能让人毛骨悚然。但是，我的感觉却怪怪的，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我不能把我的感觉跟大学生们说，否则，他们会以为我害怕。

再次来到女诗人的别墅，因为有过上次的经验，所以这回就轻车熟路了。

我没忘记上次叶梓戴着面具吓唬我的事，严厉警告她，今晚千万不能再开那种玩笑。

叶梓在化妆，三个男生在卧室里布置，我没什么事。就转到书房来。上次看到那个面具，就挂在墙上，丑陋恐怖。我尽量不去看它，在书橱前停留了一会儿。康婕的书挺多，除了全国各地诗友给她寄来的诗集，还有就是各类文学名著。我怀疑这些大部头她是否能有耐心读下去，但是不管怎么说，书是可以慰藉自己的一种力量，就算你不读只用来装饰，至少不会让人小觑了你。

那边的陆健在叫，我走到卧室，发现他们几个已经把屋里简单打扫了一下，床上落满灰尘的床单也换上了新的。

雪白的床单。背后女诗人美丽的照片。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不记得是怎么躺到了床上。躺下，又被陆健叫起来：“您得把衣服脱了，要不待会儿叶梓没法折磨您。”

“没让您都脱。您就把上衣脱了意思一下就行。“叶梓盾开眼笑地插一句。

脱去衣服，重新躺下。下半身用白色的毯子盖住。我抬起头，刚好可以看到照片中的女诗人。她的笑容异常真实，好像伸手便可触及。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看，瞳孔里有些闪耀的光芒，像天上的星，随时都会落下来。狠狠地砸中我。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吸，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叶梓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腿坐到了床上，今晚，她戴上了假发，化了很浓的妆。鲜红的嘴唇和浓重的影，使她看起来一下子至少成熟了十岁。因为是刻意模仿女诗人，所以，她还用咖啡色粉条，打在双颊上，让她的脸颊看起来削瘦了不少。还有他的眉毛也修过了，鼻梁打上阴影挺拔了许多。两颊上微许的腮红，增加了妩媚。

我再次看得呆了。

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却都极不连贯。不知觉中。我的身子变得僵硬，好像真有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了它们。我的目光在墙上的照片与面前的叶梓间徘徊，光影交错。两个女人相同的美丽，相同的笑容，还有隐藏在她们身体深处，相同的杀机。

我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更多的画面交替闪现，这回，它们有了形状，并且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女人曼妙的身体，还有她口中，吟念着如同呻吟般的诗歌：

用汗水滋润你的荒芜，想象翅膀，托着绽放的花蕊

我们的船开始夜航，潮水涵来，漫过你的头颅

和我的身子，闻着雄性麇鹿的芳香，才知道

其实蓄谋已久，桃花灿烂的夜晚，我们开始逃亡

逃亡，在你的肌肤和骨骼间发生，并喘息

如同雨季里，那些植物交欢时的气息，和味道

我们必须死枉彼此的心里，而身体仍然绞缠如藤。

即使在我的地狱你的天堂，即使永远睡在你出生的地方。

我的身体灼热起来，还感到了极度的晕眩。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没睁开眼，便感觉到了刺痛，还有些力量急速涌出。

我看到面前的女人脸上带着忧伤，将一把带着寒光的手术刀抵上了我的咽喉。

我蓦然大叫一声。感觉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我只挥了挥手，便将面前的女人推倒在一边。我跳起来，重重地喘息，赤红的眼睛瞪着面前的女人，仇恨而充满愤怒。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倒在一边的女孩发出些“嘤嘤”的哭泣。

我抬起头。看看墙上的照片，再看看哭泣的女孩，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我刚才挥手打倒的人，其实是那个名叫叶梓的大学生。

床前的空地上，还有三个呆若木鸡的男生。

他们一定被我刚才的举动吓着了，他们也肯定无法理解，为什么我会在叶梓将一把刀抵到我的身体上时，我那么大力地推开她。

因为根本无法解释，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我嗫嚅地对着还在哭泣的叶梓说，然后，跳下床，抓起我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怎么会把叶梓当成了女诗人?

回来租住的别墅，我撞开门。回到卧室。重重地让自己倒在床上。我在喘息声里，发现自己居然流出了眼泪。

我必须把心里的秘密隐藏起来，但却还是不能完全欺骗自己。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今夜依然闷热，天空浑浊的云层正在不断地堆积。我知道会有一场暴雨。却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才能落到我的心里。

我保持着最初摔倒在床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我的眼睛还睁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很长，或者很短。我忽然听到外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还是不想动，这时候，发生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我听到有人在轻声叫我的名字，那声音悠长得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带着些凄美和幽怨。我的神经被那声音刺痛，虽然还没有动弹，但我已变得警觉。

后来，我听到了敲门声。

“笃——笃——笃———”

我蓦然翻身坐起。像一只受惊的野兽。我轻手轻脚地下地，慢慢走到门边。刹那间。我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着轻微的香气，它们必定来自一个女人。

我拉开门。外面空无一人。但香气仍在。而且更加真实。

我怔怔地发呆，知道这些所谓的香气，还有刚才的敲门声都是幻觉。不知道为什么，这时我居然从心底深处，生出些失落。

就在我即将转身之际。忽然微风轻掠，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条人影。

纤瘦的腰肢，纯白色的长裙，脸上。却戴着那个狰狞的面具。

我还看到高高举起的一只手上，紧紧攥着一把尖刀，尖刀带着尖啸。直直地向我落下来。那瞬间。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死亡的阴影，已经完全把我笼罩。

9

恐怖片里这样的镜头并不少见，如果遭到袭击的是主角，经过一番博斗追逐后，必定成功脱险；如某是配角，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多数会命丧当场。

因为我是这部小说里的主角，所以我现在还活着。

当尖刀袭来。我躲避的唯一方式。就是双手抱头，狠狠向着戴面具的女人直撞过去。尖刀还未落下，我已经撞倒了她，但同时，刀子亦刺中了我的左肩。痛感并没有影响我的速度，我本想着趁那女人摔倒之际上前制住她。但女人的刀子飞快地在胸前挥舞。

我只稍稍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确定自己没有空手夺白刃的本事后，立刻转身撒腿就跑。

戴面具的女人动作也颇敏捷。居然能很快追过来。

电影拍得都没错，果然是先搏斗再追逐。只是中国的房子结构没国外的复杂，地形简单，追逐的空间就小，下了楼梯。三步五步就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