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尘
文/龟心似贱
一个狗血的情景题:有人邀请你参加一个聚会,出席的人有你的前男友以及他的新欢,你会怎么办?
问题丢给闻瓒,这货炯炯有神:“有什么怎么办的,当然是打扮得光鲜亮丽,以无懈可击的精神面貌闪亮登场,让那对狗男女暗淡无光!”
“好!”点点头,我一巴掌拍在他身上,“咱就这么办!”
闻瓒伸手打住:“干我什么事?”
“当然有你的事儿了!”我急忙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你得一起过去拦着我点啊,万一我那天情绪一到小酒一干,耍个酒疯砸东西事小,伤人事大啊,你舍得让我进局子?”
闻瓒有些犹豫地摇摇头,我嘿嘿一笑,急忙赞道:“亲,你真好!”
这次聚会的名头,是学生会的定期娱乐趴。严格来说,我离职两个多月,脱离组织,已经不算是内部人,但还是收到了宣传部长的邀请,也算是人走茶未凉,我还蛮窝心的。
我这人,用我妈的话说,那是哪吒附体,踩着风火轮横空出世,天生暴躁狂。所以说,在我跟曲昊谦走到尽头的那场戏,我并没有选择寂静收尾,而是上演了一出大型公开闹剧。
我先是早早到了学生会办公室,在前后黑板上分别绘制了上下两部《贱人无敌》漫画,内容直指曲昊谦跟谢佳礼如何背着我眉来眼去私下往来情投意合,最后一幕是我的圣母光辉散发开来,祝他们狗男女白头偕老,不得好死。
接着,我又拿出特制的两副对联,上书:曲大哥朝秦暮楚心术不正,下联:谢小妹勾三搭四居心不良,横批:双贱合璧。
在门框上贴好以后,再拿出最后的武器,一罐红色喷雪,在墙壁上喷了一句话:“各位同志们,鄙人不堪贱气,已决定从学生会离职,保重,勿念!”最后一个顿号结束,喷雪恰好用完,斑斑的红色一片,触目惊心。
最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一屋子的杰作,我关门离去。窗外,朝阳升空,大地之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橙色光。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是满心觉得自己威武发亮,把曲昊谦涂抹成狼狈模样。但现在再看,却觉得傻缺至极,我自以为那场闹剧精彩绝伦,却忘了自己也身在其中,我在抹杀他们的同时,也践踏着自己的伤心难过,狼藉一地。
何况,在我们三个人之间,不管有怎样的恩恩怨怨,在别人眼里,都不过是场事不关己的八卦而已,画面越精彩,人物越是滑稽。
但我从未后悔,别人惹了你,觉得无所谓就当他放了个屁,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铆足了劲甩个耳光回去。什么风度形象都不重要,能让自己心里爽快笑看未来才是重点,这世上最蠢的事,就是心里痛得要死却还要违心祝他幸福。
“说得挺好,”闻瓒看着我,不自觉向后缩了缩,“我得小心点,别惹着你。”
瞥了他一眼,我丢出一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
跟这货相识多年,最初源于一场非机动车车祸–简称自行车撞人。但那自行车可不是一般的自行车,那是我参加游泳班认识的一个师哥花了十几万买的法拉利牌自行车。当时因为太过震惊法拉利居然也制造自行车这件事,我对想骑着它到处转转的想法也在实现以后变成了“乖乖我骑的是法拉利一个爆胎把我卖了也还不起”的高度紧张当中,结果迎面看到闻瓒向我走来的时候一个手忙脚乱,接着连人带车撞进了他怀里……
可我没想到,闻瓒扑腾着站起身之后,居然立刻就指着我劈头盖脸地骂:“你瞎啊没长眼睛知不知道爷身上大衣多少钱皮鞋多少钱你就敢撞!”
当时我倒在地上四仰八叉,一听见他这句话,也顾不得老胳膊老腿磕得生疼,噌地一下就蹿起来双手叉腰,不耐烦道:“嚷嚷什么啊,衣服怎么了鞋怎么了,赔给你就是了,五百块撑死你!”说着,就从钱包里掏了钱出来,刚要递过去,却见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揪起大衣后头,向我凑了过来……
“你要干吗!”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但见他面不改色,保持动作,异常平静地冲我说了一句:“你给我看看商标!”
–多年以后,一部韩国偶像剧《秘密花园》红得一塌糊涂,当玄彬饰演的男主角经常指着自己的亮片外套对别人说“这是设计师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时候,我忍不住打电话给闻瓒:“哎呀呀,居然有人抄你多年前的台词,啧啧,我一直以为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比你还喜欢臭显摆的男生呢……”
闻瓒的反应却是不以为然,反呛我说:“你好到哪里去,看完了商标冲我嚷嚷什么?–阿玛尼外套了不起啊,姐的车多少钱姐的车能买你十几件外套懂吗……”
好吧,我得承认,就某种程度来说,我们俩都够贱的。大概正因如此,能凑到一起玩到现在。
下车,我上前一步挽住闻瓒的胳膊,闻瓒一边哼哧一边挣了挣胳膊,无奈我缠得紧,只好作罢,由着我去了。
我嘿嘿笑着,样子看起来奸猾得逞,殊不知是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处安放的焦躁–对于面对曲昊谦与谢佳礼出双入对这个事实,我没办法坦然。
打从学生会辞职,我立刻混进团委,因工作积极刻苦很快升为副书记,他人都当我精明世故,又有功利心,殊不知我那是情场失意空虚寂寞冷,不得不靠着和谐的团内气氛让自己平静再平静,要不然就在这小小的学校,恐怕每次撞见曲谢二人我都得上演一出校园暴力。
刚走进包间,学生会的妖孽们就来了,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一边打招呼一边动手动脚。我笑着应付,假装自在,刻意不去注意角落里的曲昊谦,倒是谢佳礼落落大方走过来,亲切地冲我微笑颔首:“孔学姐,好久不见!”
轻柔顺耳的声音,朴素真挚的笑容–有些人由不得你不佩服,即便心机深沉,将你算计得毛都不剩,却还是无法将她跟恶者联系到一起。
我还记得初识这个姑娘时,心里是多么由衷地欣赏,因为她不仅外形亲切漂亮,还有性格当中的直爽豪气。那时正值暴热暑假,因为学校规定新生参加军训时,学生会成员必须到场协同辅助,所以我跟曲昊谦都难逃清闲,每天跟着新生在操场打转。看着她很快跟全班打成一片,代表大家跟教官商量休息时间延长,总觉得这个女孩有朝一日肯定会大有作为。
当她第一次出现在我跟曲昊谦面前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她开始向我的感情发起正面挑衅的信号。我记得当时站在树林里,热得满头大汗,曲昊谦给我买了饮料送来,俩人还没说几句话就见穿着军训装的谢佳礼忽然跑来,额头上是细密晶莹的汗珠,表情安静却坚定,冲着曲昊谦说:“学长,我想喝你的可乐!”
话音落,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一把抢过曲昊谦拎在手里的可乐,拧开,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咕咚咕咚,我跟曲昊谦目瞪口呆看着可乐一滴不剩,谢佳礼擦擦嘴巴,忽地笑出声音,侧过头去,我这才看到对面是几个同样表情诧异的男生,她冲他们挥挥手里的空瓶子:“说话算话哦!给全班女生买一星期饮料!”
说话时,口气是放肆的爽朗,不屑一顾的侧脸单纯不造作,让我无比欣赏。
那种欣赏带着个性里的偏执,甚至于,她跑去加入曲昊谦所在的礼仪部,有事没事出现在他身边,我都没有不爽。因为,我不相信,一个我认为潇洒仗义的小姑娘、一个每次见了我都笑眯眯迎过来的妹妹、一个我亲手写推荐送入学生会的上进女生,会觊觎我的男朋友,处心积虑奋不顾身地想要抢走他。
所以,当我站在曲昊谦家的门口等了两个半钟头,迎面而来是两个越走越近的声音,那种刺激,绝不是用单纯的愤怒或震惊即可形容的。
心里像堆满了泥沙,脑子里一片空白,残存的意识十足孬种地提醒我在没被发现之前赶快隐身,就真的那么做了,躲避的路跑得踉踉跄跄,一不小心绊跌栽倒,膝盖着地,清脆的声响与尖利的疼痛一起撕扯着神经,一瞬间很多东西都想起来,谢佳礼对曲昊谦的点滴种种浮在眼前,老早就透露了别有深意,是我自己被一相情愿的欣赏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