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之花

 

许卓然和我摊牌的那天晚上,刘栋准时来家里写作文,因为晚上老妈要去看生病的亲戚,所以出门的时候不断嘱咐我:“他不写完一篇作文,不能让他出门。”

送走老妈,我忠诚地当着老妈的“走狗”,坐在椅子上看张爱玲《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

“你喜欢张爱玲?”随着声音抬头看去,耐不住寂寞的刘栋跑来搭讪。

我没抬头,道:“张爱玲有才情,又傲气,谁不喜欢。”

“我就不喜欢,太傻,竟然会爱胡兰成那种人。”

“那不是傻,那是真爱。你以为谁都像你。”因为张雨露,我偶尔也会关注十中的消息,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刘栋,不是这个妹子示爱不成被刘大少刺激得近乎要跳楼,就是那个校花又在学校门口苦等他放学。据附中喜欢刘栋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姑娘说,刘栋上高中打的一半的架都是因为感情问题。所以这样一个滥情的人,根本不配谈真爱。

“真爱?真爱她后半生孤苦伶仃一个人,你看哪个真爱活得这么苦逼?你以为韩剧呢!”

合上书,我冲着胡搅蛮缠的刘栋吼道:“你懂个屁,那是对爱情执着,宁可得不到也不委曲求全。”

“那就是宁缺毋滥呗,可是宁缺毋滥也得看人啊,胡兰成那德行,哪儿好?”

还没和刘栋争辩出个结果,老妈就回家了,刘栋这厮属兔子的,才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一个箭步蹿进书房,以至于老妈进门,我还茫然地拿着书,人家小哥已经装模作样地奋笔疾书起来。丫,大学真该学表演去。

因为恋爱事件,我很久都没和许卓然联系,我虽然喜欢许卓然,但是姑娘的傲气终究还是占据上风。我不联系他,他也不联系我。两个人就这么耗着,直到我败下阵来,在他生日那天给他打去电话。在他和张雨露没恋爱之前,许卓然从记事儿开始,他的生日必定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但那天打去电话,接电话的却不是他,张雨露笑着:“林姑娘今儿怎么有空?”

“许卓然呢?”没答理张雨露的话茬,我只问许卓然在哪儿。

那边似乎太闹,张雨露的声音很大:“唱歌呢,有事儿吗?今儿不是他破蛋日吗,不然你也一起来聚聚?”

“算了。”没再说别的,我挂了电话。可惜手边那一大兜子烟花却没了出路,我花了近乎所有的积蓄只想给他一个璀璨的生日,却没想到他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

“哎呦,给谁放烟花呢?” 一个人在大院的操场放烟花的时候,随着呼啸而来的摩托车声,刘栋的声音出现在耳后。

没回头,我道:“祭奠张爱玲呢!”

刘栋毫不客气地坐在我身边,咧着嘴笑道:“那我也拜拜,保佑我作文大赛得大奖,可别让你妈再在我耳朵边念经了。”

听他学我妈唠唠叨叨的语气,我笑个半死,也没再赶他离开,俩人在操场上放了半天烟花,我才问身边的刘栋:“刘栋,如果你爱的女孩爱着别人,你会如何?”

刘栋笑道:“不存在。”

“如果有呢?”

“也没有如果。”

“靠,你就说一下能死啊?”

见我发飙,刘栋笑道:“想办法把她追回来,如果怎么强求都不行,就找个比她更好的,气死那对狗男女。”

以刘栋的才华和样貌,永远都不会遇到我所纠结的问题吧。我静静地看着暮色的夜空,直至耳边轰隆的声音吓得我回魂,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场绚烂的烟花绽放,回头看刘栋的时候,这厮计谋得逞正趴在草地上笑得前仰后合。

我抠着草地上的土扔他,他也扔我,一晚上我们在军区的操场追了很久。

许卓然你知道吗,送走刘栋的时候我坐在楼道里哭泣,因为刚刚的欢笑我只是把刘栋当成你。但我也不知道,当我和刘栋在操场追追打打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来找我的许卓然看到那一幕纠结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开。其实在感情上,我们都是弱者,不敢上前,不敢争取,像命运的拾荒者一般,捡这命运所给的一切,不管好坏。也正因如此胆怯,我们才不可能赢得所谓的幸福。

我转学去十中是父母做的决定,因为父亲的调令下来,虽然不过是跨区的调动,却不能再住在现在的家属楼,转学也成了必然。其实当年上高中我就可以去十中的,因为想和许卓然在一起,所以一直没去。现如今他有了女朋友,我在哪儿已经不再重要了。

老妈营私把我安排到她自己的班,更不幸的是,我竟然成了刘栋的同桌。因为同在十中,我和张雨露的接触开始多了起来,接触得越多,我越看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张雨露的眸子更多停留在刘栋身上,而那个已经把她定义为生命中的全部的许卓然,她却只字不提。

再见许卓然已经是转学两个月之后的春节了,那是我转到十中的第一个春节,老妈带着我回到原来的军区大院拜年。许卓然高了也瘦了,眉眼却一如以前温柔安静,我却不能再像年少的时候那样走上前踹他一脚,或者与他放肆地玩笑。因为他已经可以熟练地拉着张雨露的手,还冲我笑得那么欠揍。

那天率先打破僵局的不是我,也不是许卓然,而是张雨露,挽着许卓然的手的张雨露问我:“你和刘栋好了?”

那个名字从张雨露口中念出有些异样的味道,我摇了摇头:“只是朋友。”

“整个十中都在传刘栋喜欢你,林清嘉,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张雨露语气极不服气,像是刘栋与我在一起是个天大的玩笑。

“装?我装不装,你比我明白。”

没等张雨露还嘴,许卓然就道:“你该谈恋爱了,不然我也不放心。”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你有什么不放心,先管好你自己再说我。”没等许卓然说别的,我起身离开。那样的气氛下,一分钟我都待不下去。

“林清嘉你生什么气?”许卓然在我身后吼我。

我笑,生气,你又怎知比起这样的生气,我的心有多疼。

“去干什么,人家也不是你女朋友。”因为张雨露的话,许卓然没有追来。我也在那一刻明白,我输了,输给了张雨露,输给了我以为可以当做筹码的十几年光阴。

那天的林清嘉这一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输得那么彻底。我一边走一边嘴硬着:“谁生气了,你也配,许卓然你记得下月是老娘的生日,你备好贺礼。”

我是生在四月的金牛,他是生在十一月的射手,很久之后喜欢上星座,才知道原来射手与金牛,竟是这世上最不般配的星座,我却傻傻地以为坎坷之后便会幸福长久,小心翼翼走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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