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
我沉默着小步走过去。
楬川也亦步亦趋地过来。
到泳池边上时,我停了下来,像是想起是什么似的突然转向他:“你喜欢《洛丽塔》吧?”
他显然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惑住了,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
“那你现在……”我微笑着,又往身后退了一小步,“还是亨伯特吗?”
话音未落,我突然向着身后闪着荧光的水面一个踉跄。
楬川慌忙伸手想拉住我,有一瞬间他不复那个总是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微笑,可是他依然那么迷人。
我嫉妒他。
我大力地挥开自己的手臂,突然灵巧地一纵身,向着侧边晃了晃身形,却也算是完好地跳开到远一点的水池的沿上。
听到身后的落水声被天边的轰鸣淹没后,我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惨剧–这本不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不过效果似乎不错。
楬川站在及肩的池水里,六月并不温暖的池水从他乌黑的发梢缓缓地滑下来,像是刚刚被大雨淋过,有一种奇异的悲伤的感觉。
我面向他蹲下来,像看好戏一样看着狼狈的楬川。
烟火还在继续,他仰着还在滴水的脸庞,眼瞳被映得熠熠生辉。
然后他慢慢跟着我一起笑了起来。
良久他突然停下,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而后开口,说:“是。”
这个被恶作剧打断的回答夹杂着天空中传来的轰鸣声,清晰却不真实地传进了我的大脑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束这个荒唐的对话的。
再后来人们终于注意到了落水的新郎,喧闹着从四处过来。我从周围的人群中拨出一条缝,挤了出去。
我终是没有回头地,十分有骨气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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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我看完了那本厚厚的《洛丽塔》。
起初我在扉页里看到这本书曾经被禁时,我也是没什么感触的。
然后我看到亨伯特,以及他对小他那么多岁的洛丽塔强烈而持久的爱情。
我只是觉得。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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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很少做梦。
似乎那些色彩鲜明的小片段被我很快忘掉了。
可有的时候我会记得梦见了很美好的事物。
梦里我和一个人默默地伫立着,我稍微仰起头,以便于清晰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他那双永远微笑着的,漾着流澜的眼睛。
这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尽管它长在一张陌生的面孔上。
背景是一片苍茫的白。
并不是雪。
它可能是一片明亮宽阔的白色田野,光线十分充足,十分强烈,强烈到可以屏蔽掉那条纤细的地平线。
又或是一个四周被粉刷成白色的,没有门窗的房间。
我们无法再出去,但是我们并不着急。
我们面对面,只是伫立着。
他握着我的手,那是一双宽大,干燥,十分温暖的手。
令人安心。
仿佛再也不会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