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海上客

文/Junlia雅珺

典藏:人的一生需要这么几个人她和你有着相似的特质,甚至像是另外一个自己。没有任何原因你想对她付出感情,这种疼惜偶尔令自己害怕,因你不懂这疼惜是否是对另一个自己的怜悯。

这是这个城市最美的时刻。式微说。

沿着黄陂北路向南一直走下去,屋瓦交错的弄堂和淮海路上的欧式建筑让人有时光倒流的错觉,巷口阿婆把串好的小而洁白的茉莉的花朵放在身前的深蓝色粗布上,以一种恬淡的姿态等着别人来把它带走。

式微弯下腰去,把黑而亮的长发掳在耳后,鼻子凑上去轻轻嗅着,她把茉莉花串从阿婆手中接过,那神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欣喜,她笑,忽而眼中有泪。

“我以客居的姿态于这座城市已有十年,在我去哥本哈根之前,已有十年。”

“这是生养你的故乡,为何要说是客居?”

“只因这里没有我感情的收容之处,这让我哪怕走的再远,在夜深醒来总能为之流下眼泪,我时常嗟叹,或许我像蜜蜂一样把生命留在了自己制造的伤口里,不敢回望。”

—— BY田雨 第一次和式微走淮海路

{式微说}

1999年,我和许航只十岁。我、许航、哥哥和一群同龄的伙伴放了学就在巷子里白天阿婆阿公打麻将的桌子上做作业,彼此熟悉却很少讲话。许航那时高挑而干净,脸上还有些许未退却的婴儿肥,大而水灵的眼睛带着浅褐色的光芒,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或许那时的我并不懂什么是爱,再或许那是种亲和不能叫爱,但我的确很享受和许航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哪怕不是独处。

许航的阿婆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经历过彼时老上海的新旧起落有了些不凡的气度。她家小小的窗台堆满了各种花草,其中最多的是茉莉。所以每至夏季许航身上总会有茉莉的味道,偶尔也会看到在他白色的背心上,有用银白色曲别针别上的茉莉花朵。同伴都会笑着说许航像小女生,可我却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的他很好看。我曾因为和大家不同的看法而被孤立好久,可自己并不在乎,那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反对别人。这样反对的结果是每天午休时总会有成群结队的小伙伴在楼下大声喊我的名字,然后尖叫着嬉闹着跑开,我和她们不争吵也不打架却比打骂更要我难过,于是每天晚上和哥哥、许航一起做作业的时候,每每无意中和他目光相对我总想落泪,或许那是种委屈,再或者更让我委屈的不只是这件我为他庇护而被孤立的事情。这件事情因我贡献了母亲从哥本哈根带回来的为数不多的小美人鱼钥匙扣很快就平息了,我贿赂了其中几个很有号召力的女生,她们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嘲笑许航。

自小的经历注定了此后我的早熟,就如有些未来密码是在现时已被拨好的,我只是保持着这份对许航的好感,默默地延续了两年。

如果算上没有记忆的幼儿时代,我和许航已认识长达七年。当时的小小爱慕似乎连多余的言语都不需要,因我和许航七年来说的最多的无异于早安和再见。恐怕这样的感情在现在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日子平淡如此般缓缓而过,并未消减许航身上的茉莉清香。我还是能看到许航一家和阿婆坐在弄堂的那张旧桌子旁安静的吃午餐。少了些许同龄男孩的顽皮,他功课极为出色,放了学便回家陪阿婆为窗边的花草浇水,尖尖的虎牙在最开心的时候偶尔顽皮地跑出来。

记得那年我十二岁,在收到过两封现在看来并不像样的情书后觉得我和许航之间的这份沉默该去打破。那时我们已不在一起做作业,于是我要求母亲把做作业的桌子移在能看到许航家的那个窗户旁,看着对面的他我经常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年少的固执决绝大多来自懵懂无知,我喜爱这些花朵竞相开放的景象和香味,再或者只是想要引起许航的注意,所以我请求母亲在我的窗台种上几盆茉莉。

母亲在茉莉花期把它们端来在楼下的平台上,我欣喜地去把它们摆成一条线,拿着洒水壶煞有介事地给本已浇过水的茉莉继续喷水。果然它们引起了许航的注意,他在楼上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说“式微,你也喜欢茉莉吗?”

“对呀。”我笑着回答。

“我阿婆和我们一样也很喜欢这花朵,干净又漂亮。” 他又补充道,“式微你一天为它浇一次水就够了,只要土里是湿润的就可以,花瓣上不需要这么多水啦。”

大概有一年的时间,因为茉莉,我和许航进展飞快。当许航在为茉莉浇水的时候会记得叫我的名字,偶尔我能够借机和他多聊几句,知道他喜爱读书,会开玩笑似的说他帅,问他有没有觉得隔壁院子里的某某某长得漂亮,他也会开玩笑似的反问我说,听说我收到过情书,是不是心情很激动。我们像照看自己的孩子一样为茉莉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浇水一起期盼,直到某天在为茉莉浇水时我和他在不经意间两只手碰在一起,两个人同时望着对方,然后我触电般的把手收了回来,脸上泛起潮红。许航始终看着我,可是大约五分钟之后我却跑开了,隐约听到他在叫我等一等,可脚步没有停下来。

这是第一次心动,但我却不敢再面对许航。于是我对母亲说,这些茉莉丢掉吧,念了初中我没有精力去照顾它们了。母亲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反复确认我的意愿,我说,送走它们吧。

少女的心事想必她多少能够察觉到,母亲留了一盆茉莉在窗台说她工作之余来照顾,偶尔看看花换换心情也好。我宁愿将能看得到许航家里的那扇窗装上窗帘不再看他,可自己却时常在夜晚望着那一盆我们曾一起照顾的茉莉花想着他,好的感情发生在不对的时间总是害人的,我愈发确定我爱许航,即便要藏在心底。

{我说}

一年前我在上海,本科毕业后就开始在一个网站做网络编辑,无须准时守点的上班,但工作量并不算小。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电脑辗转在各个酒吧或者咖啡厅之间。我对这种或激烈或安静且略带颓废的环境有着强烈的偏好。

后来我频繁第光顾一家名为wine de sofa的酒吧,棕色的主色调古朴而不失韵味,从高脚杯的杯底能看见棕木细致优雅的花纹。墙上的玻璃壁橱里搁置着不同品种的名酒,有安静的音乐,有时用CD播放,不忙的时候乐队也自己演奏。要一杯咖啡,我便在这里待上一整个下午。

不爱和人搭讪。即便我和这里的调酒师从完全陌路到相视一笑,可还总是吝啬着语言,或许深植在柔软内心里的坚硬内核让严肃主导的性格持续控制着我,告诉我不要和别人轻易产生交集,因感情如同漂浮于水面的叶片,出现和消失都是无可预知的事,既知自己是重感情的人便不去邂逅那些随时可能断裂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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