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躺在床上。

“宁宁，你是不是，交男朋友啦？”宿舍的小姐妹突然神神秘秘一脸兴奋地说，“我感觉你接电话的时候，额头上都大书着两个字儿——幸福。”

我顿时感觉脸有点发烫。“哪有，别瞎说，这是我领导。”

其实我也有点期待，周二Abel会带我去什么好地方。但赶上到了期末，我们功课开始忙，我也无暇想太多，一门心思扑在了复习备考上。就这样到了周二，我想着穿什么和Abel见面才能免于被笑话，站在衣柜门前左思右想的时候，来了个电话。

我一看，竟然是佳佳妈妈的。

“小澈，你最近和佳佳有联系没有？”她的口气听起来很不对劲。

我不明所以，只好说自从上次佳佳和我“闹别扭”之后，我就一直联系不上佳佳，佳佳不肯接我的电话。

佳佳妈妈竟然在电话那边哭了出来，她说：“这可怎么办，已经问过了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办。佳佳失踪了。”

佳佳失踪了。

我听得心惊胆战，佳佳妈妈说佳佳已经五天没有回家了，只是留下一张纸条，说她要自己旅行。之前佳佳和妈妈发生了一点小争执，佳佳妈妈开始以为她只是赌气。等到第三天头上，才觉得不对劲。问了所有亲朋好友，都没有结果，现在急得不得了，正在想要不要报警。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我问：“您问过章白么？”

“章白，这是谁？”佳佳妈妈不知道章白。看来佳佳没有和妈妈提过她喜欢的人。

我说，“你先别着急，我去趟佳佳的学校，我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马上和你联系。”

我的心被一种强烈的无措席卷了。我已经够内疚，只是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让我无暇顾及佳佳太多。那一天，我去佳佳学校找她，托值班的大爷给她一张纸条，在纸条上，我写着——佳佳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过。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那时我觉得佳佳这样安静，一定是难过到了极致的隐忍，我希望她适度地爆发出来，哪怕骂骂章白，哪怕骂骂我。这样会好受很多，我也会放心很多。

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佳佳想做的事情，是不是——消失？

而我的纸条，会不会也是促使她失踪的某个因素？我心里乱极了。我觉得或许章白知道什么，我希望章白能给我线索。

我找到章白的时候，他正在上自习。佳佳是文科班，章白是理科班，文理班分别在不同的楼，高三后期很忙，通常也是短信电话联系，并不会天天见面。我和他说佳佳失踪了的时候，他竟然毫不知情。

佳佳去了哪里。我希望章白能提供有益的线索，也许他知道佳佳去了哪里。

听了我的叙述，章白也严肃起来。但他也一时想不出佳佳去了什么地方。

我很担心她。我真的很担心她。我非常内疚，有一种强烈的犯罪感。我给Abel打电话，我觉得他神通广大，或许能帮助我们。可是我走得太着急，把手机落在了宿舍，我借章白的电话用。

我拨通号码，那边接起来，我就哭了出来。

我说：“现在可不可以过来。”

Chapter 16 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来的人不是Abel。是许无涯。

我拨错了号码。就像是在必胜客，无意中还是留下了他的号码一样。我给Abel打电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拨出的也是许无涯的号码。

那天我很晚才回宿舍，许无涯打车把我送回学校。

佳佳妈妈后来也去了学校，我还是和她讲了章白和佳佳的事。当然还有为什么佳佳生了我的气。还有我给佳佳的小纸条。

我觉得我是个很懦弱的人，而且不够朋友。比如章白的事，我是不是应该为佳佳保密。但是我必须说，为了佳佳的安全，我必须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我只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我们的谈话是在佳佳班主任的办公室进行的，我不想回忆那个混乱的场景。

——知道了这一切，佳佳妈妈对我有很深的成见，对章白的存在更是震惊加愤怒。许无涯一直陪着我。

他一直没说太多话，打车回来的路上，他伸手帮我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微笑：“你看，我们很久没挨骂了，不是么。你那学生的家长，也真够厉害。”

其实佳佳妈妈不厉害。在妈妈里算是比较温和的妈妈。但是只有你做了母亲，才会知道，无论多柔弱的妈妈在保护自己的孩子的时候，都是异常强悍的。

回到宿舍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手机，全是Abel的来电和信息。

今天我没赴他的约。

等我打去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关机了。我太累了，不想解释什么。我睡得昏昏沉沉，梦见佳佳一个人，背着大书包，在江南的小镇散步。

我觉得人的一生真的会经历很多的事情。世事令人老，我感觉自己和一个月前的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再去圣蒂爱，我做好心理准备Abel可能发脾气，但是没想到有更大的风暴等着我。我进Abel办公室的时候，云璨正从里面出来，我们四目相对我本能地想打个招呼，但是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了我的左颊上。

我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脸颊上火辣辣的，整个人都懵了。

被打的人没哭，打人的人却哭了，“许无涯出车祸了，你知道吗？许无涯出车祸了。如果他不是昨天去找你，他今天会好好地出现在公司里，而不是浑身插满管子躺在医院的床上！”

我仿佛失去了一切。

——后来的事情我想尽可能地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字眼简单地记叙：那天许无涯送我回学校之后，自己返回的途中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他伤得很重，在医院接受抢救。云璨在这个时候倒真是不离不弃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当我知道许无涯出车祸了的时候，时间一下变得很慢。昨天他还陪着我，伸出手，帮我抹干脸上的泪水，微笑。整个动作在我脑海中慢慢地回放，我完全无法想象，我会失去他。

在知道许无涯出车祸之前我还在想，我应该要怎么努力，许无涯才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但是我突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很好笑，喜欢不喜欢，在不在一起，和那个人的平安相比，其实，都是非常，非常小的事情。

他和云璨明明都好好的。该放下的人，是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该出去走走了。这个宇宙间，除了谈情说爱这点小事，还有大千世界，还有终极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