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
——把你的手给我,我会给你未来。
我突然笑了,地铁上猥琐变态墨镜人说的这句话许无涯也说过。那时候我和孟佳佳一样大,心如白纸。爱上一个人就像跳水,一个猛子扎进去。忘记一个人,却像溺水,再也浮不起来。
有时候我会胡思乱想:十七岁的许无涯和十七岁的宁澈,他们会不会永远在另一个我所不知的平行时空里相亲相爱?如果二十岁的宁澈,遇见了十七岁的自己,会不会告诉她:那个你深爱着的也深爱着你的少年,在不远的未来的某一天,会将你抛弃。伤害你,漠视你,然后淡忘。
人生若只如初见。最怕回首是初见。
Chapter 3 我了解你的全部,你对我一无所知
恋爱使人变成诗人,失恋让人成为小说家。
以前我也特别能倾诉,一吵架闹分手,都要给各路亲朋好友打电话,那个架势有点像孟佳佳;但是当我和许无涯真的分了手,我却失去了倾诉的欲望。更多的时候宁愿自己一个人呆着,把所有的心事放在心里强行消化,消化不了就堆积在心脏里。
心脏会爆炸么?——有一阵子我有点担心。但是不会。不光不会爆炸,还会自我调节。当抑郁到了一定程度,你的身体会自动分泌出一种让你感觉快乐的成分,然后整个人都会变得开朗起来。然后又陷入低沉,然后再调节。周而复始。
和许无涯分手之后,我的生活变得很规律。周三周日去给孟佳佳补课,平时结束了一天的功课后,我都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写小说。这家店很清静,所有的客人都是各做各的,老板和服务生也不烦你,这种氛围让人觉得轻松自在。
今天有一点不同。我在写小说的时候,一个男孩子过来打招呼。
他拿着一张照片。照片是他和女朋友的合影,他说女友要过生日了,他想收集一些陌生人的祝福,要写满九十九条。然后送给她。
他是一个长得很干净的男生,笑起来让人不忍拒绝。虽然看上去年龄只是高中生,但是举止彬彬有礼从容大方,没有高中生的青涩莽撞。
可我没有接过他的卡片,只是看着眼前这张脸。
也许他对我一无所知,但是我了解他的全部。
他是章白,孟佳佳心心念念的章白。我从来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碰面了。我见过他的照片——他打篮球的照片,获得三好生时领奖的照片,主持节目的照片,还有和孟佳佳的合照。但是此刻,我的脑子一下有点转不过来,因为这个男孩子手里拿的照片,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子,他口中的女朋友,并不是孟佳佳。
我寻遍记忆,似乎佳佳从未提起章白已经有了女朋友,甚至还给我看过手机里面她和章白脑袋靠着脑袋,开心地做着搞怪表情的照片。按照佳佳的描述,章白对她有些若即若离,有时候很亲密,有时候很冷淡。虽然没有明确地说在一起,但是至少是在暧昧发展期吧。孟佳佳说遇上忽冷忽热的章白小王子是她的爱情小悲剧,但说这话的时候忧愁抑郁里分明也带了一点期待和甜蜜。
可是,现在呢?或许不是爱情小悲剧,而是爱情大骗局吧。
眼前的男孩子微笑着再次递过卡片,打断了我的发呆:“可以给我们写一点祝福的话吗?麻烦您了。”
我收回了神思,看着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不露出多余的表情:“你叫章白,就读于本省重点市十七中,高二理科组四班。对吧?”
他愣住了。
我没给他思考的机会:“你的生日是十一月八号,最喜欢的电影类型是欧美悬疑片,你轻微近视但是不喜欢戴眼镜,害怕和讨厌猫,因为父母总是很忙所以常吃方便面于是现在胃不太好。对吧?”
章白截住了我的话,不安和焦躁让他微微地显示出了敌意:“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合上笔记本,悠悠地吐了一口气:“没别的意思,就是吸引下你的注意力,让你好好听我接下来的话。”我把笔记本放到包包里准备走,把杯子里剩的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我说:“我不祝福你们。拜拜。”
Chapter 4 在同一个地方,碰到另一个人
见到章白后的第二天,我依然在老地方写《相忘记》。
还是一样的咖啡,同一个位置。我没和佳佳说遇见章白的事情。今天来咖啡店写小说之前我有一点犹豫:我害怕章白还会来。当个人隐私被一个陌生人说出来,任是谁都会觉得不安吧。我怕麻烦,也不知道如果他穷追不舍地问起来,我该如何应答。更何况现在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个来龙去脉,我已经没有了头绪。
可我没有再碰见章白,我碰到了另外一个人。
大约码了一个小时的字之后,一个男人坐在了我对面。
他大约有二十七八岁。穿戴很有品味,脸部棱角分明,轮廓很深。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简直像是个明星。
这家咖啡店此时还有很多空座,他却径直坐在我对面;没有点任何东西喝,只是十指交叉,把手搭在桌子上,看着我眼带笑意。
我根本不觉得我会是那种耀眼到能被人搭讪的女生。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是章白找来找我麻烦的?
我对他心虚地笑了一下。
“你叫宁澈,是R大外语学院大三的学生,对吧。”他笑得非常友善。
脊柱一阵发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情况。孟佳佳没和我说章白家是情报局的啊,还是昨天章白回去就和孟佳佳说发生了奇怪的事情,然后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孟佳佳直接把我卖了,告诉了章白关于我的种种?
我一下转过了好多念头。应该,不会这么狗血吧……
“你恐怕不记得我了。”他看着呆若木鸡的我,很开心地笑了,从口袋里抽出一副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我说过的,把你的手给我,我会给你未来。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地铁变态男!我惊得简直无法言语!
“别紧张,我给你慢慢解释一下,我不是坏人。”看出了我的不信任,他微笑着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是圣蒂爱珠宝首饰公司宣传推广部的总负责,姓梁,你可以叫我Abel。”他说,“最近我们正在策划首饰的宣传活动,遇到点小麻烦。一直合作的手模意外毁约。我在地铁上遇见你,无意间发现宁小姐的手非常完美。当时我很激动,有些失礼,很抱歉。”他微微躬身,眼睛里却并无歉意,“我有意培养你。你可能还认识不到自己的价值,我们公司却可以开发出你的光彩。我们考虑到你还是学生,所以你可以先做兼职,但要参加我们的培训,当然报酬会非常优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