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

我给他发信息，我说：想你了。

我瘦，体质偏寒，每次生理期肚疼起来都很要命。但是我怕许无涯担心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今天请假在寝室休息。许无涯一直没有回我信息。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给他打电话，他接起来，我问：你看到我的信息了么？他说看到了。我说：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息？他说：不知道回什么。

我只感觉心脏一阵痉挛，也不知道是心太疼，还是肚子太疼，眼前一黑，手机就从手上掉下来，摔在了地上，寿终正寝。

后来的几天里，我赌气没再和许无涯联系。妈妈给我打过一笔钱，让我重新买手机，我歉疚得很。我家不富裕，爸爸妈妈赚钱也辛苦。我又想着许无涯这么忙，我是不是也应该让自己充实起来，于是我开始做家教。

许无涯是在上了大学之后渐渐对我不好的。我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时间点。只是爱情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对你不好了，你一定感觉得到。

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爱笑的宁澈了。我开始让自己都讨厌自己。我变得敏感多疑，幽怨善感，唠叨啰嗦，我不自信了，我也不再轻易相信人。

我和许无涯开始频繁地争吵。说是争吵或许不那么确切，更多的情况是，他根本不再理我，我像神经病一样，打电话发信息地和他吵，以求能发现他对我还有一点点在乎。一次又一次的，我失望了，终于，有一天，我去他学校找他。

那是个周六，临近假期，许无涯的各种比赛都结束了，并不算忙。我在地铁上就给他发信息，告诉他我要来。还是到了松子湖那一站，我下车了。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那里等我。我傻傻地站了一会儿，一个人往他学校走，一边走，一边给他打电话。他一直不接。

后来我走到了他宿舍底下，恰巧碰见了他宿舍的同学。那个男孩看见我有点尴尬，我问他许无涯在哪里。他说前一天，他们和学生会的人出去聚餐了，喝了酒，回来的很晚，今天他还在睡觉呢。男孩答应帮我把他找下来。

我和许无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像是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样，他被叫醒了，皱着眉头睡眼惺忪地下来，脸上的表情很不愉快。

我多想抱抱他。告诉他，不要和他们去喝酒，我还是喜欢以前过着规律生活的许无涯，笑容干净的许无涯。我多想把他皱皱巴巴的领子捋平，好让他看起来更神采飞扬。我多想用手摸着他缺了一点的左边的眉毛，给他一个童话一样的微笑。

可是我没有，我流眼泪了，我看着这个有点陌生的许无涯，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多想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我会紧紧地抱着他，告诉他我只是说气话。可是许无涯，他的表情只是静止了一秒，我看到他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仿佛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说：好。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利落地说好……明明是我先说的分手啊，我却傻傻地问：为什么，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许无涯有了片刻的迟疑，最后他说：和别人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你了。停了一会儿，他说：渐渐地感觉你不在我的世界里面，我们的性格也不太合适。

我从来没想过，曾经因为我的一句傻话就红了眼睛的许无涯，在打雷的时候发信息叫我不要怕的许无涯，说会一直陪着我以后养我的许无涯，会这样。

但不愧是我喜欢的许无涯啊，他还是老样子，做事简单而有效，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一句“和别人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你了”，无比精准地切断了我所有的念想。

一向自诩词汇丰富善于形容描述的我，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我们分手了。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

Chapter10 变数

浴缸里飘满了玫瑰花瓣，轻音乐柔和地奏响，舒缓着刺痛的神经。

我躺在这城市数一数二的高级休闲会馆里泡澡，感觉自己轻得像一片纸，要漂浮起来。孟佳佳就泡在我旁边的浴缸里，两只白玉一样的胳膊支在浴缸上，托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宁澈姐，你真的没事吧？”她第一百零八遍地问我。

我用手捂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活着。”

离开艾辉大厦，我游魂一样地飘荡在大街上——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是佳佳的。我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接到佳佳的电话，但是手指的反应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就按下了接听，只听佳佳在那边激动得语无伦次：“宁澈姐，你在哪里？我想见你，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我和章白……”

我的情绪终于到了临界点，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有点丢人是吧？今天发生了好多丢人的事，我已顾不了那么多。我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把自己抱住，哭得撕心裂肺。电话那头的佳佳被我吓到了，一迭声地问我怎么了，在哪里；十分钟后，她打车来，把我带到了这个休闲会馆泡澡。

我给佳佳讲了我和许无涯的故事。

失恋后，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这样倾诉过。佳佳总是和我讲她与章白的事，偶尔也会好奇地问问我，但我每次只是一带而过。有时候觉得佳佳毕竟比我小，还是个孩子，而且我好歹是她的家教，她是我的学生。高高在上的感觉谈不上，但要我主动和她说这些烦恼，那根本不可能。但是今天我太难受了，我在浴缸里一边说一边呜咽，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在热水里。佳佳一直静静地听我说，用毛巾给我擦眼泪。

把话都说出来了，心里轻松了很多。泡在热水里觉得很疲惫。

佳佳用她温暖的小手给我按摩太阳穴，她说：“宁澈姐，你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一个人。你很爱他，是他没有珍惜你。你没有错，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会陪着你，还有好多好多的朋友都陪着你。”

我非常感动。佳佳对我一直推心置腹，告诉我她的梦想，分享她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想起几天前在咖啡店碰到章白的事情，我为自己还怀疑佳佳是不是在杜撰感到羞愧。她真诚待我，我却心藏疑问，更重要的是我担心章白若真的人品不正，害怕佳佳日后吃亏。今天刚好是个机会，我便把那事情原原本本地和佳佳说了出来。

我做事很少后悔，包括爱上许无涯，我都觉得这是我成长必须要经受的磨难。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内心美好的人，总要经历一些让人疼痛的事。可是要说我长大成人以来有什么后悔的事，太晚告诉佳佳咖啡店里发生的事算做一件。

我没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听完我的叙述，佳佳的脸色都有点苍白，她沉默了一会儿，说：“宁澈姐，你知道我那时打电话想告诉你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