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

Abel似乎笃定我不会拒绝，虽然友善，脸上却带有一种伯乐似的高高在上，“我这次带了些资料来，你先看一下。这个周日请到市中心艾辉大厦三十层，圣蒂爱珠宝首饰公司宣传部办事处登记。然后会有秘书带你到我这里来，到时候我们可以谈一下具体的条款和要求。”

Abel从身侧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到桌子上来，里面厚厚一叠公司介绍。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现在就问。”他好整以暇，笑得温暖客气。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简直觉得不太真实。我捏着手里烫金的名片，犹疑地问：“既然你是大公司的……为什么还会挤地铁？”

Abel哈哈大笑：“宁小姐，你太不了解路况了。比起开车堵在路上三四个小时，有时候我更愿意挤地铁。当然，现在我的车在外面，一会儿要不要载你回学校？”

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Abel避而不答，只是微笑：“山人自有妙计。宁小姐，你要相信大公司的实力。”

Chapter 5 一段恋情的正反两面

周三晚上我给佳佳补课。这两天发生的事在我脑子里团团转，我讲题讲得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孟家是复式两层的高档住宅，装修得很典雅。佳佳赤脚盘腿坐在书房的地毯上，白皙的皮肤和白色的家居裙两两相称，像是日式小清新摄影作品里的美人。

但是在你看来再美好的人，也有她的苦恼。

章白的事，最初我只是觉得愤怒鄙夷，可后来想想，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不是章白对孟佳佳撒了谎，那就是佳佳对我刻意隐瞒。章白那么用心地为女朋友准备生日，甚至要得到陌生人的祝福，看这个样子不像地下恋情。可是，如果章白真的像他表现得那么爱他的女朋友的话，为什么还会和佳佳也表现得亲密暧昧？难道那些章白和孟佳佳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就是佳佳自己一个人的杜撰？

我珍视佳佳，胜过于想知道真相。如果这一切真是假的，我还是不揭穿为好吧。

佳佳和章白是在海外夏令营认识的，那时候他们高一。十七中每年都会组织世界名校的参观游学夏冬令营，佳佳每次都参加。章白在学生会协助老师处理相关事宜。佳佳坐在办公室里填完表格递给章白，章白就被她一手隽秀的好字吸引了。

他冲佳佳眨眼睛，小声说：喂，你是哪个班的，你的字真好看，以后可以管你借笔记么？孟佳佳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傲慢地走掉了。

很久之后，讲述到这里的孟佳佳告诉我，她那时候紧张极了。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和自己搭讪过。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后来她总在校园里遇见章白。在操场，在教学楼，在食堂，甚至在医务室。每次他都对她笑呀笑呀。有的人笑起来虚伪客气，有的人笑起来疏离冷漠，有的人笑起来豪爽开朗——章白的笑很干净，仿佛抓住那个笑容，再松手，手指上都会留下柔软温暖的触感。

有一次月考佳佳考得很差，放学去取自行车又碰见了章白，他就给了一个招牌微笑出来。佳佳明明很低落的心情突然就开朗起来，她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你这个人呀。

后来章白和她亲近起来，告诉她，为了主动让她和他说话，他在校园里佳佳常出现的地方不停地打转，可费了不少辛苦。

——可是最后都是为了笔记。

如果一个男孩子，处心积虑地想认识你，逗你笑，对你好。然后在你终于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他之后，又开始刻意地保持距离，对你冷淡。你百思不得其解，哭啊闹啊，最后他告诉你，开始的一切只是为了向你借笔记。你会不会郁闷得要死？

章白和佳佳的距离急速拉近，有一阵子天天晚上都互发信息，道过晚安之后才睡觉。佳佳是那种很主动的女孩，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有一点西式，喜欢的就去争取，争取不到就洒脱放手。孟佳佳喜欢上章白之后，章白却突然变得冷淡了。佳佳茫然失措，开始反反复复地做些傻事来试探章白。渐渐地他们开始争吵，最后闹得很凶，佳佳问他为什么之前对自己那么用心，最后却变得忽冷忽热。

章白沉默良久，最后冷淡地说：开始我只是想认识你一下，以后可以借个笔记什么的。

喂，你是哪个班的，你的字真好看，以后可以管你借笔记么？——这是章白和孟佳佳说的第一句话。难道这第一句话，也就是他的最终企图？

佳佳简直就被他震住了。

佳佳和章白的故事，大概就是如此。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你到底是该不该信？

男孩子果然是最怕麻烦。越逼他们越会适得其反，搞不好他们为了快刀斩乱麻还会狠心去伤害你，编出一个奇奇怪怪的理由来抹杀之前的一切。

可是，如果故事仅仅如此，也还情有可原。很典型的青春花事，喜欢，但又没那么喜欢。带着任性的孩子气和青春期特有的自私。

可是章白竟然是有女朋友的？这怎么想来都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那天咖啡店里碰见章白的事，我暂时没对佳佳讲。

Chapter 6 你那么美，又那么糊涂

写字楼里大公司的工作环境究竟什么样？

周日我起得稍微有点晚，一边激动地想着这个问题，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挑选出得体的衣服。拉开衣柜的门，一眼看过去，我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乖乖牌的连衣裙。许无涯喜欢小淑女，喜欢我衣装甜美；渐渐地我的衣橱里只剩下一种风格。我站在衣柜前微微有些愣怔：以前我一直是在迎合他吧？

现在这些连衣裙穿去公司恐怕柔媚有余庄重不足，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衬衫和牛仔裤已经皱皱巴巴难登大雅之堂了。

神差鬼使地，我穿了一身自认为青春干练的运动衣。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么？就像是在大家都穿晚礼服的party上你穿了沙滩裤和T恤衫，一身运动衣的我出现在清一色西装革履的艾辉大厦圣蒂爱珠宝首饰公司办公区，那个醒目程度简直不亚于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助手通报之后，我低着头急匆匆走进Abel的办公室。

Abel办公室的沙发非常舒适，明亮的落地窗可以俯瞰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圈。Abel不像上次在咖啡店里见到的那样眼含笑意，随和亲切；办公室里的Abel像是另外一个人，不再是“地铁猥琐男”，不再是“阳光微笑男”，他严肃认真的神态中有一种再显然不过的东西把我们清楚地区别开来：他是个已经工作了的有地位的社会人，而我还是个太过稚嫩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