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

你想象不到那种痛。

“宁小姐。”Abel轻轻喊我，声音变得犹豫和凝重。

然后，他温暖的，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烟草和古龙水香味的手指抚上了我的眼睛。“你……怎么哭了？”

“芥末。芥末辣到了眼睛。”我抽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盘子里的芥末。Abel看着我那块形状完整完全不像是有吃过的痕迹的芥末酱，怀疑但是温和地说：“那这盘不要吃了，去盛点别的怎么样？”

不知道是因为Abel的语气太温柔，还是我汹涌而来的情绪实在压抑不住，我不知道那时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短路了，只是无法自控。我做出一副小女孩撒娇的口气，把我和Abel的盘子对调，“我想吃你的，你吃我的。”

Abel的表情有一点困惑。他在我这样的语气里愣怔了两秒，冷淡的口气摧毁了我全部的伪装：“宁小姐，你怎么了？不要这样。”

Chapter8相爱是两个人美好的旅行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

那一个时刻我感觉自己没脸活了——许无涯的面无表情的脸，云璨的微露讥讽的脸，Abel冷漠尴尬的脸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我觉得自己真是个可怜虫。分手六个月，一直努力维持着正常的生活，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心脏已被失恋腐蚀，溃烂不堪。我努力学习，认真工作，积极参加活动，和朋友照常嘻嘻哈哈，甚至都会去给路人一个微笑。但是我不快乐。我的快乐在许无涯说“我不喜欢你了”的那一刻，死掉了。我开始自怨自艾，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好，他才会离开我？

我和许无涯是在图书馆认识的，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四月的午后。那时候我们刚结束了高三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我抱着厚厚一摞练习册去图书馆占座位，走着走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练习册和本子哗啦一下倾了一地，弄出很大的声响。许无涯正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演算解析几何题，被我吓了一跳，有点不高兴地皱着眉头看过来——

飞扬的眉，漂亮的黑眼睛，肤色白皙。清秀得有点女气的一张脸。美中不足是鼻子不够挺，还有左边的眉毛中间有一点缺。不仔细观察，当然看不到。

但我不是一般人，做为一个有描述癖的文艺女青年，我一眼就看到了许无涯左边眉毛的那一点缺，突然就觉得眼前这张皱着眉头很不开心的脸傻得可爱。是的，我笑了，我对着许无涯凶巴巴的脸，咯咯地笑了。

凶巴巴的表情变得错愕，进而变得无可奈何，最后柔和起来。许无涯帮我把练习册什么的捡起来，放到他身边空着的桌子上，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笨蛋。”

后来许无涯告诉我，我笑起来好看极了，简直像童话一样。

许无涯是理科生，和我的最大区别是词汇匮乏。我可以用不重样的语言，长篇大论地来形容一种感觉。但是他不会。许无涯做事简单而有效，好就是好，不好就不好。他说我笑起来像童话一样，这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多么罕见的一个比喻句。我开心了好几天。

人间最美的四月天。那时候离高考只剩两个月。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第一眼就觉得是他了。两个人变得很默契，去图书馆总是坐得不远，中途我去趟洗手间，回来桌子上就会多出一块阿尔卑斯奶糖。然后我看过去，他就冲我微笑。

我和许无涯偷偷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后，日子变得飞快。高考结束的那天，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我从来没答得这么糟糕过。其实和许无涯在一起之后，两个人的主要活动也就是在一起上自习。甚至我们也互相鼓励对方，比着学，约定考到一个城市去。可是那些传说中谈着恋爱成绩还突飞猛涨的事情毕竟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像是为了印证老师和家长苦口婆心阻挠我们谈恋爱的那句话一样——谈恋爱会影响学习，尤其是对女孩子。

但是许无涯考得很好。他考上了A城最好的大学。

出成绩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窗外电闪雷鸣，我们全家都坐在电脑前，等凌晨那一刻登陆进去查询成绩。打过第一声雷，许无涯发信息给我：别怕，我会保护你。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成绩出来之后，我哭了。我给许无涯发信息，我说怎么办，我没考好。许无涯说，乖，不怕，以后我养你。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就够了。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许无涯为了安慰我，哄我开心，骑单车载我去湿地公园玩。半路上，我抱着他的腰，乖乖地把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心里感觉很满足。我说：“我们就要上大学了，万一到不了一个城市怎么办。我非常善忘，如果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我一定会很快地忘了你。”

我说的只是玩笑话，许无涯的车子却突然停了，他跳下来，看着我的眼睛，问我：“那么，你会忘记我，你说的是认真的？”

这辈子我都忘不了许无涯当时的表情，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

我无法忘记那个时候爱我的许无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会因为我一句玩笑话，红了眼睛。我无法辜负那时候的许无涯，或许是自己太好打动，可是我真的很感动。

我只是紧紧地抱着他，胡乱地用手去抚着他的胸口，保证我再也不说傻话。我只是任凭他紧紧地抱着我，让他的眼泪砸在我的头发上。

我想一步一步简简单单跟你走，我愿一年一年安安静静陪你过。

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

Chapter9分手是两个人各自的修行

我们真的考到了一个城市。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城市是这么大。

许无涯的学校是教育部直属，既是985又是211。校区也大得吓人，从东门步行走到西门，得一个多小时。他们学校的BBS上有帖子说，在这同一个学校谈恋爱都是异地恋。更何况我和许无涯。从我们学校到许无涯学校，要先坐半个小时的校车，然后再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开始的时候，我们见面还很频，后来就固定一周见一次。许无涯很忙，他参加了学生会，参加了模拟职场竞赛，参加了机器人大赛。所以后来有时候我们一周也见不上一次。他不再主动打电话给我，不再在QQ上给我发抖屏，不再给我的校内留言，甚至不再给我回信息。

有一次，我肚子疼。那天上基英，是我专业里最重要的课，我都请了假。我一个人躺在宿舍里，把头埋在被子里，眼泪就掉下来。许无涯已经一周没联系过我了。那时候他应该在进行机器人大赛，但是，他有那么那么忙么？连一个短信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