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小孩

坐在窗边的叶茨一转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明明是静坐不动,心脏却像剧烈运动后那样狂跳起来。

他喜欢孙桑桑,就这么决定了。想他叶茨从小到大什么都是最好的,智力、外形、家世,他喜欢的女孩当然也要是最好的。

叶茨忽然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女孩比孙桑桑更好。虽然她爱装样,就像变色龙会变色那样。可是,这种种不同的面目,在叶茨看来,就如同钻石的切面,汇聚在一起,便是光芒万丈。就算那天在路边,孙桑桑忽然拉着他的手小跑到一辆刚刚停稳的轿车跟前,“爸爸,”桑桑笑眯眯向车里的中年人说,叶茨当时就觉得不对,他们这样的中学生早恋是一定要苟苟且且偷偷摸摸的,桑桑这么机灵,她没理由不知道的,却故意拉着他的手到她父亲面前去献宝?

叶茨看清车内副驾驶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个女人,超级年轻,绝对不可能是桑桑的母亲。

“他是我和你提过的朋友,姓叶的同学。”桑桑指指叶茨。

叶茨看到桑桑父亲的脸上露出自己很熟悉的神色,叶茨从小就见惯了到他们家来的陌生客人脸上讨好巴结的神态,如果到了这一刻他还不明白孙桑桑是在利用他,那他就太蠢了。

叶茨终于明白一贯和丁笃笃很亲近的桑桑怎么忽然就和他交往。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简直就像拿扫把扫垃圾一样把我妈妈扫地出门,被扫出来的,也包括我。你知道,那老家伙一直对你的姓氏刮目相看,所以我想这么做很可以气气他,或者让他忌惮一点。”桑桑解释着,但口气并不是乞怜的,而是怒气冲冲,两簇小小的火苗在她眼底跳跃,她犀利地盯着叶茨,蓄势待发着,像是等着他向她质问她竟然胆敢耍他玩,只要他敢开口问,她就会毫不迟疑亮起她一直藏起的爪子,撕烂他的脸。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她,她却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真是……脾气一向嚣张暴躁的叶茨忽然笑了,“是吗?那你觉得效果如何?”

桑桑呆了呆。之前她从未想过叶茨也许是真的喜欢她,他忽然说她漂亮之后又追她,也许只是一时兴之所至,或者仅仅因为他想换掉前一任女朋友。拜托,叶茨又不是笃笃那种纯真到不行的小男孩。桑桑知道她对笃笃可以意味着整个世界,但叶茨,他应该只是忽然觉得她有趣而已,难道不是这样么?

桑桑发愣的时候,叶茨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

桑桑本能地向后避让了一下。

叶茨呢,当然打死他都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亲错了位置。

桑桑实在理解不了这个吻的涵义,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抿起嘴傻乎乎地一笑。

不远处站在等待过街的人群之中的高个子男孩目不转睛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他没法不承认眼前这个画面很美,神态亲昵的少男少女,比正在春风中摇摆的新绽的花朵都还要明媚,笃笃回到家后不知不觉在纸上画下了这个画面。

只是男孩的脸他画得很模糊。最后干脆拿炭笔将那张脸一笔一笔完全涂黑了。

这可能是笃笃这辈子做过的最暴力的行为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桑桑而言可以用几个事件来界定。

父母终于离婚。

笃笃戴上了一顶鸭舌帽,死都不肯摘下来,灰色的,长长的帽檐,破旧,大约是丁响响从哪里捡来塞给弟弟的,总之很碍眼,一天上课的时候老师坚持要笃笃脱掉帽子,笃笃不干,“那你就给我滚出去。”

笃笃只好站起来,走出了教室。那么高大的一个少年,却像靶子一样周身被射满鄙夷的目光。桑桑在座位上越来越坐立不安,仍旧和小时候一样,虽然她明知道这是笃笃自己的言行偏差导致的后果,但她就是按捺不住想站起来抓起不管什么东西用力朝那个凶巴巴的老师的脸上砸去。

叶茨的生日马上要到了,桑桑特意去手工糕点作坊泡了一个下午,做了一盒手工巧克力,准备送给他。

这段日子和叶茨的相处意外地顺利,因为他在她面前一日比一日温顺,简直就像,桑桑想到一个超不美好的比喻,简直就像在热豆浆里越泡越软的老油条。

拎着巧克力向叶茨家去的时候,桑桑再一次路过了老街。

好些日子没去过丁家,那间和垃圾收购站毗邻的可以媲美垃圾的破出租房,桑桑竟然发现自己十分想念它。就像想念一个旧玩具。

当然最想念的还是丁笃笃。

心里刚浮起他的名字便看见他在街边,抱着速写本正在画着什么东西。仍旧戴着那顶可笑的鸭舌帽。

“笃笃!”桑桑喊。

笃笃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合起速写本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桑桑这辈子没挨过人的耳光,但她想挨一个超级重的耳光也不过如此吧?

丁笃笃,她的青梅竹马,她的两小无猜,竟然装作不认识她?

“笃笃。”桑桑的声音变得很轻,像是只喊给自己听。她看着风刮起笃笃的帽子,而笃笃以一个擅长运动的男孩子的敏捷伸手抓住了它,重新又扣回自己的头上。

桑桑觉得自己的视线变得像正在承受暴雨的挡风玻璃。

到了叶茨家,他一看见她就笑,“怎么像哭过?”

桑桑撇撇嘴,“滚。”她一点讨好他的情绪都没有,即使她知道今天是叶茨的生日,他理所应当受到所有的优待。

叶茨并没有气恼,仍旧兴致很高地领着桑桑去自己房间,说带她好好参观参观。叶茨的卧房很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去桑桑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笃笃住的小破出租房,真是大十倍都不止。

“这是我第二次进男生的‘闺房’。”桑桑说。她说的是真的,从小到大,她对别的男孩子都没什么兴趣。

“是么,那是不是第一次接吻?”叶茨忽然捧住桑桑的脸。很好,这一次落点绝对正确。

据说人死前那一瞬间,这辈子所有重大的经历都会在眼前重演一遍,桑桑也不知道自己神经哪里出了毛病,叶茨吻她的时候,她竟然满脑子都是笃笃,从最初认识的那个脏兮兮的抱着小狗的男孩,到方才他转过身对她的视而不见。

桑桑猛的推开叶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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