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路

因为向优优的固执,院办主任亲自来找她谈。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和她说:“只要你把它带走,我们不会动它,我们也是爱护动物的。”

把它带走?看着怀里吓得瑟瑟发抖的酸奶,向优优的心像是碎了一样,要知道那时候她甚至养活不起自己。可是,她绝不能丢下酸奶,所以最后她妥协了。

陈亦仁知道狗被发现已经是几个钟头后。去找向优优时,她正坐在病床上聚精会神看着电脑屏幕,理都不理他。

“你真的要领养酸奶,你家人同意吗?”陈医生没心情找个委婉些的开场白。

“叛徒。”头都没抬,向优优道。

以为她误会是他告的密,陈亦仁忙道:“你可不要冤枉我,我一句话都没说过。”

抬头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向优优一笑,洁白的牙齿呲成一排以示她奸计得逞:“谅你也没这胆子。”

陈亦仁那天并没纠结酸奶跟着向优优会过怎样的生活,就被她拉着在网上给酸奶挑选必备品,向优优是个很有品位的女孩子,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垫,色彩斑斓的食盆玩具,让她把酸奶的世界从医院单调的白,变成色彩的王国。陈亦仁又开始好奇,向优优曾经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因为这份好奇,陈亦仁在向优优出院前,给她病例上的联系人打了电话,他想有人来接向优优出院。这姑娘太寂寞,寂寞到一直都是一个人,寂寞到去亲近一位陌生的医生,甚至一只被遗弃的狗。

可是那个秋天,黄叶落下,充满乡愁的季节,向优优并没迎来她的亲人,是好医生陈亦仁请了上午的假,送她和酸奶回的家。

安顿了向优优和酸奶,陈亦仁功成身退一般道:“以后出门小心,我可不愿意再骨科病房再见到你。”

向优优什么都没说,只是迈着没了石膏变得轻飘飘的腿走到陈亦仁的跟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原本陈亦仁以为向优优出院,他与这个奇怪的女孩子就再没了牵扯。

没想到向优优出院后的第二个月,正和女友看电影的陈亦仁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边向优优熟悉的声音说:“陈医生,你能来我家一趟吗?”

“怎么了,你出事儿了?”

“你过来好不好?”

那晚,陈亦仁告别女友,开车穿过半个城市终于在半个钟头内赶到了向优优的家。

开门的时候向优优的双眼含着泪,相隔一个月再见,她并不生分,一把就把他拉进客厅,然后指着窝在哪里动都不动的酸奶道:“酸奶生病了。”

“向优优,我不是兽医。”

“你连人都能治,为什么不能治狗。”被他的话气道,向优优大吼。

最后陈亦仁没有办法,带着生病的酸奶和向优优去了宠物医院,并且陪了整夜的床后,又送这对极品回家。

那之后,似乎“有事情给陈亦仁打电话就会解决”成了向优优的信条,而陈亦仁也在认识向优优后,有了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习惯,就像这一次,他会在上班的路上,接到酸奶丢了的电话。

5.

番茄被热锅抄得出沙,蛋似牺牲的烈士投到红火的熔炉一样,被倒进番茄里,然后便是诱人的色泽与咸甜恰当的味道。

看着盘子中的番茄炒蛋,向优优说:“酸奶最喜欢吃鸡蛋,它自己能吃两个荷包蛋。”

“向优优,你还要不要吃饭。”陈亦仁已被酸奶丢掉的事情折磨得精疲力竭,所以态度并不和蔼。

“吃饭,吃饭,反正人都是这样,不管曾经多爱,丢掉了就忘掉了,其实你要肯等,它会感受得到,会回来的。”她自言自语说了许多,陈亦仁都不说话,只是不断地为她的碗里夹菜。

收拾好一切,陈亦仁要向优优早些休息就离开了,只是姑娘并不理会。

那晚向优优的小房子,亮了一夜的灯,已经三个月没为杂志画画的猛犸向,画了一个姑娘捧着一颗心的图,那颗心她画得写实,似乎每一根血管都能看得清楚,那张图向优优起名,《遗失》。

酸奶直至那年的第一场冬雪落下,也没有回来。向优优自酸奶离开后,又过起了独居的日子,三餐不定,感冒发烧。每次生病,她都会拿着手机去拨那个熟悉的号码。

然后听陈亦仁说:“又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又怎么了,向优优总觉得很好听,似乎那四个字,已成了她的专属。

但这样的专属,在那年春节,终结了。

那年春节,为杂志社赶画稿的向优优几夜没睡,直至把画发给编辑,才一头扎在床上睡了过去。冬天寒冷,抵抗力低又过度劳累的她,躺下就再没有再爬起来,难受得满脸鼻涕眼泪,只好拿着手机给陈亦仁打电话。

只是那天接电话的并不是陈亦仁。

“您好。”陌生的女声,这让历来伶牙俐齿的向优优有些不知所措重新背诵了一遍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才道:“请问,陈亦仁在吗?”

“亦仁在敬酒,我要他稍后回给您?”那话说的生疏又客气。

“好。”

挂掉电话,鼻涕眼泪似乎一瞬间就都没了,趴在凉被窝里的向优优满耳朵都是那句,亦仁。

亦仁,陈亦仁,亦仁,陈亦仁……

陈亦仁再回电话已经是两个钟头后,看着屏幕上闪现的号码,向优优清了清嗓子才道:“陈亦仁,冬天快乐。”

呼了一口气,总怕向优优又出了什么事情的陈亦仁道:“就为了这个来电话,向优优,你真是闲得发慌。”

“是呀,我真的是闲得发慌,陈亦仁,你在做什么?”她听出他那边很闹。所以问他。

而电话那边的陈亦仁道:“在喝酒。”

“哦。”那句哦之后是长久的寂静,尽管那句刚刚接电话的人是谁就在她的舌根,可听着电话里他浅浅的呼吸声,她还是说不出口,再后来,那个陌生的女生趴在陈亦仁的电话边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情人来电?”

那时候向优优的心只是略有惆怅,并没伤心。是那句话之后,女生又说的,“订婚了还不老实,找我修理你是不是?”让她的世界瞬间坍塌,让弱小的她被埋在废墟里,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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