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遇

那话吓得胖子坐地上发了好久的呆,才不依不饶的对被叶霖带走的我嚎:“霍静岫,他那好你喜欢他。”

七八岁的年纪,不知梁山伯与祝英台,更不知沉船里的肉丝和杰克,只是我却回头清楚地告诉小胖子:“他那都好,我都喜欢。”

那天带我回去,像个侠客一样为我揍了胖子的叶霖只说:“答应我,以后别为这样的事情跟人争。”那话他说的意味深长,那话让傻呆呆的我点了点头。

其实小时候的喜欢,真的是根深蒂固的,那种感情似乎大树的根系,遍布了我生命中所有的角落,以至于如今回忆起来一切,每个重要的场景都有他的存在,第一次带我上学,第一次接我放学,第一次把我抱在怀里,第一次轻吻我的脸颊,在我十三岁问他,我长大能不能嫁给他的时候,那个干净清澈的男人与我说,先长大再说这个问题好不好。

你瞧,他像是神赐给我的礼物,伴着我长大,能像侠客一样救我于水火,可我十八岁那年,在我以为我会与他一生一世的时候,他却不告而别了。

“找了四年都找不到,如果他死了你怎么办?”

老顾是个很不会聊天的人,犀利的总能让我无言以对,可这真的是我要面对的问题,毕竟那些狗血电视剧都这么演,他怕我无法接受,所拜托各个国家的朋友写明信片给我,让时光抚平我的伤痛,可是四年没想他是生是死的日子我都走过来了,再多走一会儿怕什么。

一饮而尽杯中酒,我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四年,尸体也成干尸了。”

“我乐意。”

“嘚,我不说了,你愿意去哪就去哪,不过记得,没钱了联系我,小额利息,但你借,不用担保。”

“抠门,活该你找不到老婆。”

3.

我在一个落雨的早上打车去了苏黎世的车站,上车车厢安静整洁,德式司机严谨的一句话都不说。这要是在北京,师傅早就开口,我记得我十八岁那年,最后一次和叶霖旅行,是他带我去日本看小栗旬的新片首映,我们从首都机场回大院的出租车上,司机从日本的天气说到韩朝关系,最强悍的是不管他说什么,叶霖都礼貌的与他聊天。

那天我们下车,聊得很嗨的师傅来握叶霖的手,那天一切都挺完美,只是我们关门的时候,师傅却说了一句:“可惜了。”

那话让我一点好心情都没了,就想问他一句怎么就可惜了。

叶霖却从身后拉住了我的手,那天被他拉着离开,我们回去那一路,我不在唧唧喳喳的和他说与小栗旬有关的一切,还是他说:“气什么?”

“气司机,话太多。”

“他说你偶像小栗旬的时候,你不是还尖叫的问人家,是不是超帅。”

深呼一口气,我踢着脚下的石子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要怎么说,我说了与司机说有什么区别,什么都没说,那条我们小时候走了无数遍的路,变得长了起来,我似乎明白,随着长大,我们不得不面临很成长之后的许多境遇,也要开始藏起性子里的骄傲,却学着接受世俗偏见的眼光。

那天,把我送回家,叶霖照旧去书房为老爷子问好,那天他和老爷子似乎有很多话说,我等了他好久,他都不出来,才一个人上楼收拾行李。

他上楼找我已经是一个小时候,我一个人正坐在窗台抽烟,见我又吸烟,他没训斥我,只说:“又在乱想。”

“没啊,谁在乱想,我连小栗旬的手都拉过了,我乱想什么。”吐着烟,仰着笑脸傻兮兮的跟他说。

那天,不知怎么着,叶霖不像以前一样说些宽慰我心的话,他只是把我抱在怀里,跟我说:“早些睡。”

“好啦,快走吧。”我不知道,我催促他快走的那个晚上是我最后一次见他,那晚过后,他出国游学,除了明信片,我连着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送叶霖走的那晚,我看着穿着白衣的他消失在夜幕里,身影随着灯光晃动,不知怎么,突然特别心疼,特别想哭,忍着不让自己流眼泪,我关门回屋。

才发现老爷子就在我跟前,看着我笑:“爱哭鬼。”

“哪有,风大眯眼。”

我倔强的不去承认我因为什么而哭泣,一个人跑到二楼,我是霍家的女儿从小跟老爷子长大,我什么秉性老爷子比谁都明白,他也没问,看着低头整行李的我只问:“日本好不好。”

“好啊,不过还好有叶霖,不然我绝对得让人卖了,爷爷他日语特好,而且绝对不是路痴,地图看一遍就能记住。”我说着在日本的一切,想着叶霖的照拂,然后伏在老爷子的脚边问他:“爷爷,我嫁给他好不好?”

那话没在我历经风雨的爷爷脸上引起任何波澜,老头儿只说:“静岫,去留学好不好,多见一些人,眼光会开阔些。”

“我不去。”

“静岫,爷爷知道你喜欢叶霖,可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他比你大,比你明白这世上的许多事儿,即便我们都同意,他也不会乐意,那样明白事理的孩子是不会要你去牺牲什么的。”

“牺牲,我喜欢他,他喜欢我,要谁牺牲。”

“岫岫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傻,可以把心敞开给任何人看,叶霖心里一定有个地方,藏着那个你没见过的他。”

我没见过的叶霖……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那样一句话,男主角因为感情失败,发誓再不会为任何一个敞开自己的心,他说他的心底有一段不曾被人触碰过得纬线,哪里不曾被任何阳光照耀。那话之后,最后赢得这位男士感情的姑娘写道,历经艰险,我终照亮他心中那片我所无法抵达的荒芜。

卧室静了许久,抱着玩偶的我才说:“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不管他心里藏着什么,我霍静岫要么找出来,要么住进去。”

没再说话,知道我的脾气秉性,老爷子叹了口气只道:“好好,你乐意如何就如何,我老了,管不了,给我瞧瞧都买什么了,给没给老头买礼物。”

“说那么难听的话,有礼物我也不给。”

那晚,即便笑着与老爷子打闹,但是老爷子的话,还是一句句的埋在了我心里,叶霖心里肯定也有一片我至今无法抵达,他守护着自己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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