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遇
我出院的那个下午,送我去他在康斯坦茨公寓的李胖子,在我下车的时候,突然问我:“霍静岫,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就瞧不出,我喜欢你。再说咱俩才是真发小,我也不比叶霖差啊。”
“是啊不比他差,可是就像你只吃鼓楼的炒肝一样,从我最难过的时候被他带回家,我就跟我自己说,这辈子就是他了,”
那天,李胖子看着我好久,竟说了与老顾一样的话:“要是他死了呢?”
“掘坟三尺,不见尸骨不回头。”
“算你狠。”
5.
再联系老顾的时候,我已经在康斯坦茨的公寓安顿了下来,坐在街头咖啡店的我与老顾说了近况,电话那边的老顾说:“安定就好,既然那人是你发小,他又喜欢你,不如就在一起。”
“在一起,是个男人就在一起,那叫爱,你怎么不随便找个外国女人,结婚。”
“我不一样。”
“那我就一样,老顾,其实想想我这一路走来,挺幸运的,遇见很多不计报酬帮我的人,我在意大利的时候被人抢劫,一位意大利先生借给我两百欧元,我才能度日,我在澳大利亚因为行李问题没法过海关,是个美国人帮我,我才顺利拿到行李,就连来苏黎世,没饭吃,都能遇见招工的你,后来我从苏黎世离开,行李箱在车站坏掉,还有陌生的先生送我热巧克力喝,就连在德国病得要死都能碰见发小,现在想想真有种天无绝人之路的感觉。我觉得既然老天都帮着我,我也得走下去。”
电话那边,似乎在喝酒,老顾叹了口气才道:“姑娘,我说你是真没心眼,还是脑袋缺根弦。你真不是运气好,完全是遇见对了人。”
“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边的老顾叹了口气道:“我也真服气了,一个找不着,一个躲着,姑娘我跟你说,爱一个人不是一味的牺牲就行,你得往他心里走,你得让他自己说出怎么就不爱你,怎么就舍得躲着不见你,让你满世界找他。”
那话说完,老顾挂了电话,我一个人拿着手机傻呆呆地坐在街头发了好久的呆,反复品味老顾那番话,想了好久,才一个人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李胖子再联系我的时候,我穿着白裙子站在街头,电话那边吓得半死的他道:“你在哪呢?”
“李胖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跟叶霖去潭柘寺,要拿老和尚给我算我和他的缘分,我跟老和尚说,我和他这辈子一定要在一起,老和尚说这世上没有一定,也没有长久,一切随缘,那时候我不信,我说我不信缘分,我只信我自己,这次我还是只信我自己,我要赌一把,赌他活着,赌赢这一把我能看到他,赌输,大不了去陪他。”
“我的姑奶奶,我求您了,你别做傻事儿行吗?”
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为李胖子发去诀别信息的我,挂掉电话,闭上眼睛听着风声,然后一步步的往车流里走,那一刻,我看不到这世界,我把自己交给命运。
就在急刹车的声音刺破耳膜,我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把我拉出车流,跌在地上那一刻,从车流里把我拉出的男人,像多年前我偷开了他的车,偷吸了他的烟,偷吻他勾引他的时候,担心的他气的大吼:“霍静岫,你疯了是不是。”
你瞧,我赌这一把赢了,四年,他活着,还离我这么近,在我快死掉的时候,永远是他先拉住我的。
我慢慢睁开自己紧闭的双眼,光影下,就看到那个已经四年没出现在我跟前的男人,干净漂亮,消瘦挺拔,他和四年前一点都没变,只是四年之后坐在他跟前的我呢,我没了十八岁时候的清澈漂亮,我双眼浑浊无神,这些年我为了追寻他,把自己从个少女折磨成了怨妇,可他却什么都没变,好的让人嫉妒眼红,那天我坐在地上,一边笑,一边哭。
直至叶霖俯下身,疼惜的叫我的名字:“静岫。”
追了四年,找了四年,可是四年之后再见他,我却一点都不敢动,就觉得自己被耍了,特委屈,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回家,想抱着老爷子好好哭一场。
“先生贵姓,请问先生是中国人吗,我想回国,哪里能买到回北京的机票。”
“静岫……。”
“不知道,就别烦我。”我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手上的泥扭头就走,他追来,我也不理,用力把杵着拐杖的他推到在地,那天离开的我并没看到,坐在地上的他扶着右腿疼得皱眉,还是跟着他的先生把他扶起,他脸上的神色才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李胖子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到了苏黎世的机场,电话那边,他十分抱歉骗了我,说叶霖找到他的时候,说我在康斯坦茨需要他帮忙,那时候他知道我到处找叶霖的事情,就觉得叶霖特孙子,一口就给拒绝了,可叶霖却不放弃,一个人在他楼下站了俩小时,电话那边李胖子说:“俩小时,他杵着拐杖,我下楼的时候他脸都白了。后来,我不忍心就答应他,那晚我们喝了半宿的啤酒,我问他怎么就这么装孙子不见你,他跟我说了不少话,那会儿我对他那讨厌劲儿一点都没了,就觉他也不容易。静岫,他有他的苦衷,既然他想你幸福点,你又干嘛这么坚持,饶了自己行不行。”
“行啊,李胖子,你还喜欢我吗,不然咱俩在一起吧,我爷爷从小就喜欢你。”我真没说假话,也没自暴自弃,就觉得特累,四年走过来,一点都不值得,再度看到他,知道这两年他都跟我身边却不跟我见面,那感觉还不如知道他死了,我还能痛痛快快哭一场。
“这话要你不是现在跟我说,我一定答应,可你现在甘心吗,小时候我那追你,你都瞧不上,把叶霖一个瘸子当神仙一样供着。”
“那时候不是傻吗?”
没和李胖子再说别的,安检的声音从广播穿来,我和这位自小的好友说了再会,就跑去办登机手续,其实我早看到我这一路叶霖都跟着我,可我理都没理,四年你都装孙子,躲着不敢见我,四年后,你想见我,没门了,我还不伺候了。
6.
我的飞机在深秋从苏黎世回到北京,那天北京风特大,我一个人坐出租车往回大院,车一边开,我一边哭,哭得司机师傅都说:“姑娘失恋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