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素行舟
“就为这个？”
“不然我还能偷他什么？”
“我以为……算了，你要找南烛？”
“别告诉我你就是……”
3.
男人拿着那把红伞，一并把我遮在了伞下，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
“是我。在你门口。”
他话说完，一直安静的南烛家传来一阵拖鞋声，封闭的铁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孩，似乎看不到我，他只对我身边的男人道：“你竟然淋雨了！快进来，让莫嘉鱼知道我会死的。”
一直把我护在伞下的男人却转头对说：“不是要稿子吗？”
虽然合作两个月，我却连南烛的面都没见过，我一直以为脾气那么坏、那样固执的男人会是个老头子，“他是南烛？”
南烛道：“是我，干吗？”
“我是外社的，稿子今晚就要下厂了，主编……”
话还没说完，南烛就道：“没空。”说罢拉着男人就往房子里走，语调颇为担心：“我完蛋了，你淋了多久？快进去，我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男人照旧不动为我撑伞站在那里，似乎明白他想帮我，我忙道：“南烛，万分火急，求你了。”
还是不理我，南烛道：“走啊。”
“给她稿子。”
那话不仅是南烛，就连我都万分惊讶，不过一面之缘竟然这么帮我。
“答应她我就进去。”
“莫彦舟，你疯了吧。”
不管南烛如何强硬，男人都不为所动，最终南烛败下阵来，把我和莫彦舟拉进客厅，找了干净的毛巾给我们，他跑上二楼留给我们一个巨大的摔门声。
4.
那个下午，我和莫彦舟尴尬地坐在南烛的客厅里，他倒了茶让我暖身。
“谢谢，我叫梁不素。”
“《诗经》伐檀篇，不素餐兮！不素食兮！不素飧兮！”默默一笑，坐在我对面的莫彦舟仰着一张平静的脸道：“我叫莫彦舟。”
莫彦舟是第一个能把我名字的典故说出来的人。那感觉就像红楼梦中，宝玉拉着黛玉说，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这世上命中注定的东西，大多数都带着些悲剧的色彩。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莫彦舟的名字，故莫能知的莫，美士为彦的彦，逆水行舟的舟。
“幸好遇见了你，不然我糗大了，南烛蛮听你话的，你们什么关系？”
“我早生他几日，算是他表哥。”
淋了雨，我吸着发酸的鼻子，才能感觉到脸上的疼，其实我觉得好聚好散对我和贺展都好，却没想到结局会这样狗血，想着那姑娘还有那个响亮的嘴巴，觉得心好凉。
那个下午我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聊南烛、聊电影、聊《傲慢与偏见》中的达西和伊丽莎白，我说所有的电影只要有灰姑娘的桥段就会让人幸福，莫彦舟一笑：“可并不是每个姑娘都能遇到王子。”
“所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们的话题没有继续，赶稿一个小时，双眼通红的南烛道：“稿子在电脑里，你自己发，莫彦舟，你跟我走。”
我追出去的时候，南烛已经带着莫彦舟上车离开，我一个人被丢在这栋洋房里，瞧着四周颇有种洗劫了他家也未尝不可的感觉。找到书房，发了稿子给社里，我才看到南烛的桌上摆着一张合影，照片上是两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一个是南烛，一个是莫彦舟，照片下，规整秀丽的行书写着：与南烛合影于泰山石敢当下。落款是彦舟。
看着那张照片，摸索着照片中莫彦舟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很心疼。
5.
和贺展分手的秋天，我的实习期满，毕业之后就能留下工作，这全赖那天南烛及时交回的稿子。上海这么大，我们之后又许久未见，我以为我会来不及谢谢莫彦舟。
可就像我说的，有些故事不会只有个开始。
再见那天已是深秋，我采访结束回社里，看到穿着格子条纹衫的男人站在街口。
我历来是个不懂含蓄收敛的女孩，所以我跑过去：“嗨。”
没想到会是我，回头的莫彦舟一脸惊讶。
“还记得我吗？”
莫彦舟微微一笑：“记得。你在这里念书？”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念书？”我以为那时候我已经像个大人，头发是染烫后的亚麻色，熟练地踩着高跟鞋，涂睫毛画红嘴巴。
“很像。南烛也说你是实习编辑，还没转正。”
“快转正了，只要我能拿下南烛。上次真是谢谢你，你有电话没有？”
即便微微一怔，莫彦舟还是礼貌地在我递给他的本子上写下了电话和名字，最初的最初，联系莫彦舟只是想在南烛为难我的时候能找个帮手，可后来，我发觉只要有他，我就不会遇见任何困难。即便这个男人很挑食，不喜欢走路，看电影的时间长了还会睡觉，受不了太大的风，他却为我挡住了所有的险阻，为我护航，让我安稳前行。
我总想，如果我遇见莫彦舟的时候他不曾把我从墙头拉下，不曾为我威胁南烛，或许我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只是那把红伞下苍白漂亮的脸，永远没有剧情，只是人经历多了就会贪求更多。
我无聊的时候偶尔会给莫彦舟发短信，从最初生疏的“在忙吗”到后来诉苦编辑有多变态，发贺展的牢骚，他永远是耐心倾听的那个。
《傲慢与偏见》原声版上映那天，他发来信息问我想不想看。
我在南烛家说过这本书，没想到他还记得。与他约一起看电影，莫彦舟要我在学校等他。
秋末的傍晚，等待莫彦舟的时候，贺展与女友一同回学校。
似乎要报上次被我扇嘴巴的仇，贺展女友走到我面前道：“梁不素，你留在贺展哪里的书还要不要？不要我们丢掉了。”
“随便。”
“那我丢掉了，还以为你不带走是想和贺展旧情复燃，不过就算你想，贺展也不敢。”
“你有完没完？”
我努力平复情绪，贺展就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在我尴尬的时候，一个干净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不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