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素行舟
那天的莫彦舟穿着深蓝色的条纹西装,打着规整的领结,整个人站在S大门口,就着微微的光晕,体面得像道风景。
“抱歉,有些堵车。这是谁,你的朋友?”
他越过贺展与那女孩,熟练地拉起我的手,笑得漂亮得体。
见我不回答,他道:“我叫莫彦舟,是不素的男友,她很马虎,不会照顾自己,以后还要你们多多关照。”
那样的气质让贺展一下就败下阵来,莫彦舟的气场很强,他不给任何人询问的机会只道:“抱歉,我们约了电影,下次聊。”
他牵着我的手,为我开车门,直至车开起来,我才道:“干吗说那些?”
“抱歉,我以为你会喜欢。”没看我,他道。
“你知道刚刚的男人是谁吗?”
“谁?”
“是我前男友,我们在一起四年。分手那天他身边的姑娘给了我一个嘴巴,我没吃亏还给了她,还给了前男友一个。很丢脸对不对?”
“不会。”
看着车窗外拥挤的马路,我道:“肯定很丢脸,男孩都顾及面子,可我却没给他,你抛弃过女孩子没有。”
“没有。”
“没有?你分明长了一张事后拍拍屁股走人的脸。”话说出口我才发觉有点失礼,“是因为和女友感情一直很好,还是……”
被我的话逗笑,莫彦舟道:“因为没有女朋友。”
“这不科学!”
依旧淡淡笑着,莫彦舟把话题转回:“不素,把他忘了吧,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爱。”
“那什么样的人值得我爱,你这样的?”
莫彦舟没有看我,声音一如既往淡得让人有些忧心:“我更加不值得。”
可没恋爱过的他永远不会知道,面对爱情的时候,女孩子可以做飞蛾扑火的傻瓜。
6.
整场电影的观众只有我和他,我们找了最好的位置。莫彦舟看到达西帮助了伊丽莎白的妹妹就睡了过去,电影院的幽光下,他沉睡的侧脸白得近乎透明,鼻梁挺立,睫毛卷翘,给人一种极无力的感觉。其实那个晚上如果我细心一些或许能看出,他沉睡中因为疼痛而紧紧皱着的眉峰,还有被汗水浸湿的鬓角。
电话响起,莫彦舟被吵醒,找到手机后便是一阵似乎在吵架的谈话。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不用你来管我。”
“好,你偏要管我也没办法,把我绑起来。不然休想。”
“你敢来,就永远别想再见我。”
孩子气的话说完,他挂掉手机,对我说了抱歉,我听出电话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笑道:“还说没有女朋友。”
“我姐姐。”
“姐姐?”
“她叫莫南嘉,南嘉有鱼的南嘉。”
“你们家的人名字都蛮有学问的,南嘉,南烛,彦舟。”
“都是爷爷起的,以南排辈,只有我是取了他与奶奶名字里各一个字,叫彦舟。”
“因为我妈妈喜欢诗经,生我的时候正读到《伐檀》,选了几个名字都不满意,就找了念着顺口的‘不素’,蛮怪的对不对。”
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脑袋道:“不会,很可爱。”
电影里达西深情地注视着伊丽莎白,电影外,抬头的我正看着莫彦舟的双眼,电影院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都那么恰好,我扬起下巴,吻在了他的嘴巴上。
他的嘴巴没有任何味道,柔软干净得像棉絮一样。
那一吻似乎让莫彦舟惊讶极了,他不敢动,整个人僵在那里。
7.
我们好久都没再说话,两个人都是尴尬的,出电影院城市已经很黑,没有上车,我们沿着外滩的路走。
浦江的大风吹起我的长发,他解下围巾为我围上。
据说初恋的男人会像第一次得到娃娃的女孩子,把所有的珍惜与爱护都给她,尽管他不知道日后是否能走得长久。
我和莫彦舟沿着江边走,我四处买小吃分给他,莫彦舟吃得很少,却从不拒绝我递给他的任何东西。那晚我们一起呆到十点钟。送我上了出租,莫彦舟要我到学校后联系他,便关门请司机开车离开。
那天为莫彦舟回电报平安却是一小时之后了,离开外滩的路堵得一塌糊涂,走到街口司机才说:“我说怎么堵了这么久。原来有救护车无法进来。”
“堵了一个钟头,还叫什么救护车。”
“现在都这样,谁家的亲戚谁不着急,上次我听广播还有个直接死在救护车里的。”
“这么惨。”
那天话题没有继续,我回头望了一眼堵在巷口的救护车,红色的车灯在黑色的世界里,就像绝望中还亮着那么一点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希望。
我的电话莫彦舟并没接,却在之后回了短信:“平安就好。”
那之后我们有好久没联系,我在春节前回了大庆过年。
年三十的晚上,坐在炕头的我收到莫彦舟的短信,不是长篇复制的问候,只简单地打了三个字:新春好。
我坐在热炕头吃着饺子看小品,给他回信:“你在哪里?吃年夜饭了吗?我在吃饺子,酸菜馅的。方便接电话吗?”
短信发过去他立刻回了电话,电话那头安静极了,问他在那里,他说:“家里啊,他们都在楼下庆贺我躲到楼上了。”
“这么惬意?我在看春晚。上次你帮过我之后南烛对我超客气,年前他发飙不写稿子,我说给你打电话告状,他立刻就老实了。”
“南烛脾气很臭,历来吃硬不吃软的。”
“你没看当时他的样子。真是糗死了。”
“不素,你觉得南烛好不好?样貌不错,家世也中正,性格虽然有些急躁,但心地不坏。”
仰头望着天花板,我道:“干吗,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不行吗?”
“那为什么不介绍介绍你自己,莫彦舟,样貌如何,家世如何,性格如何?总要给我个选择的权利。”
“我与南烛你还要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