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羽翼

【wings eleven】

“我就知道,在他眼里,我是不一样的!”我已经是第四十三次跟嘉以强调自己的重要性,经常还要加一句:“真的!的确这样的!”你们该了解到,这女子对我有多包容,以她的爽快脾气,居然没有赏我一句“你给我滚”,上天赐给我一个多么好的朋友啊!

还是说,她看出我不厌其烦的强调,是因为看出了我的勇敢里带着胆怯,我的骄傲里掺杂了可耻的犹疑?

不需要她来肯定……真的,我已经自己把自己否定掉了,在成为程放的女朋友之后,我愈发的古怪,时不时想要在他面前消失几天,又或者散步时忽然甩开他的手,像个精神病一样地指着他问:“你真的喜欢我吗?无论我疾病、贫穷、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还有比我更加无理取闹的人存在吗?

我只是,痛恨自己的不真诚,害怕真相被拆穿,每一天都维持得辛苦难耐。

然后,所有的一切回归到最初的起点,又成了无休无止地追究——我爸爸为什么要破产我为什么要有一个破产的爸爸……他让我连接受一份美好的爱情都心惊胆颤。

你知道,这追究除了让自己更灰心,根本没有一点意义。

大概正因为如此,嘉以虽然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实质性的苦恼却越来越多,比如我手里这只粉色的手机,是程放从日本邮购回来的,有什么功能倒不值一提,别具匠心的是手机外形,合起来像一只小提包,张韶涵有一只同款的。程放在杂志上看到以后,立刻买回来送给我。

作为一个礼貌的淑女,大方地接受男朋友的礼物是最基本的礼仪。但我的社交教育与平等观念告诉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拿着它,你得回馈!

嘉以看着我已经为了回赠礼物苦憋数日,不由得撇撇嘴发表观点:“收个礼物怎么比收到定时炸弹还麻烦?如果是我,压根不会接受。”

“不行!”我憋着脸义正言辞,“那太小家子气了!”又缓和下来,耐心解释:“嘉以,你要知道,我接受他的礼物,是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我想回馈,并不只是送他一份礼物,而是想要旗鼓相当地表示,我对这份感情也有所付出!”

嘉以看着我,不做评价地耸耸肩,接着把包包扯下来丢给我:“今天的营业额,有需要就拿去用吧!”

这一幕似曾相识,遥想当初美孜伸手将八千块递给我,脸上的表情早已模糊。而此时的嘉以,没有说不要我还,脸上却挂着满不在乎的淡然。

【wings twelve】

但我终究没有用她的钱,我已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不该总向他人支取。友谊的建立往往是在环境相似的情况下,美孜已成为过去式我不责怪,眼前的嘉以却想永久珍惜。

手里东拼西凑,倒还有几百块,我已经想好要给程放买什么——如果是从前,我会想给他买块手表,可是现在说来说去还是囊中羞涩,只能略带遗憾地迈进商场的香水专柜。

男士香水都以简约质朴为主,程放青春年少,不宜老气横秋。我给他选了一款范思哲的云淡风行,别名“绅情”,味道翩然,质感优良,跟程放再契合不过。

一般来说,不是会员是拿不到折扣的。可是,在夜市摆摊的经历不是白来的,只要脸皮厚,肯磨嘴皮,再坚决的售货小姐都没办法固执己见,最后以团购价成交,三百六十块搞定!

将香水送给程放时我刻意表现的漫不经心,似不经意间想起:“对了,那天逛街,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程放接过香水,凑近鼻子闻了闻,“很不错呢!”接着转过头来冲我眨眨眼睛:“谢谢,这是第一次有女生送我香水哦,感觉很荡漾!”

“臭屁!”撇嘴白了他一眼,心底却心花怒放,手里捏着他送给我的手机,顿时觉得自己在这场感情里站稳了脚。

【wings thirteen】

可是,我才刚觉得松一口气,便又遭遇惊险。那天回家,看见老妈翻箱倒柜,忍不住发问,她老人家头都没抬,一边折腾一边抱怨:“奇了怪了,我记得以前买过一件千鸟格大衣,太瘦了所以一直没穿放在柜子里,怎么找不到了?”

我心里一惊,当然知道怎么回事——那衣服早被送到二手店卖掉了,老妈怎么可能找得到!

看着她埋头苦找,嘴里絮絮说着:“下个星期要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最近瘦了些,穿哪件衣服都觉得不合适,想来想去就那件衣服刚好,怎么就找不到了……好像除了那件,还少了很多东西呢……”

心脏立刻跳得极快,仓惶紧张唯恐老妈又发现什么,便大声说着:“找不到就不要找了,再买一件不就好了!”

“才不行!”老妈总算把脑袋从箱子里拔出来:“现在春装刚上市,买东西不划算呢!”

说着,又回头,把翻出来的衣服一件件打开,大有找不出来永不罢休的气势。

我被她折腾得心虚,索性回房间眼不见为净,哪知道她翻完自己的柜子又来翻我的柜子,还一遍遍地跑到书房问爸爸:“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吗?那件大衣究竟放在哪了?”

在哪了在哪了,大衣到底在哪了……

耳边徘徊着妈妈的疑问,我心烦意乱,终于忍耐到极限,立刻站起来冲她大吼:“不是说了找不到就算了吗!”又扯高了嗓门冲书房喊:“爸爸,你现在是不是连一件大衣都买不起!”

……

屋子里安静到了极点。

妈妈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书房那边则一点反应也没有。

空气中流动着异常尴尬晦涩的粘稠泥水,一点一点地漫过我的身体,全身浸透,几乎窒息。

层层叠叠的懊悔与愧疚浮上来,却又生硬地抗拒自己去低头——这好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较量,唯有将不满发泄,才能刺激到爸爸,让他意识到家境改变带给我们多大的困扰艰难,从而唤起丧失的斗志,打起精神去拼搏。

然而,让人不安的静谥就快要无法收场的时候,却是老妈淡然一笑,故作轻松地说了句:“好吧,听小洛的,不找了!”接着走到厨房准备晚饭,在书房里忙碌的老爸出来转了一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探过头去问妈妈:“需要帮忙吗?”

我只能说,我很郁闷。

很明显,老爸老妈都看得出来我在见缝插针的发泄,可他们理都不理,直接跃过,还要竭力维持表面的和平。

真是受够了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活。我宁愿他们大声训斥我,这样我也有机会表达压抑已久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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