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

米砂一肚子火,化成力气,抡起书包狠狠地砸了米砾一下,拽着我就走。

米砾追上来:“想知道最新军情就别走!”

米砂朝他瞪眼睛:“你不是她那边的人吗?”

“到底想不想知道?”

“说!”

“反正就是你最心爱的帅哥要被人算计了!”米砾压低声音说,“想一想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我就觉得好好笑哦好好笑好好笑哦!”

“变态!”米砂骂。

“你可以美人救英雄啊。”米砾说,“我还可以友情提醒,晚上他们约在‘算了’酒吧。你去看看热闹吧,一定很好看的。”

米砾说完,晃着他的新发型,背着大书包飞快地跑远了。

“不会。”米砂自言自语,“今晚有晚自修,路理不是那种逃课的学生。”

“你别管了。”我说,“随他们去!”

“醒醒。”米砂抓着我说,“今晚我们逃课!”

“不会吧?”我说。

“我倒想去看看,他们到底玩的是什么猫腻!”

瞧,爱情,这就是爱情。爱情让米砂变成神经病。

“醒醒,一起去吧!”傍晚六点的食堂里。米砂食不知味,把一碗拉面绞得稀巴烂,一直不停地在游说我。

“不去。”我点的是稀饭,闷下头喝我的米汤。

“醒醒,就一起去一下,行吗?”米砂干脆把拉面推到一边,拉着我的衣袖,央求道:“今天晚上没什么作业,老师又要开会。不会有事情的,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不。”我说。

“哦。”米砂把面拉过来,低下头,神智不清地把面条一个劲往嘴里划。

吃完饭,米砂说她要去小卖部买笔,让我先回去,那天晚自习,如我所料,米砂没有出现。我发了两个短信给她,她都没有回。快下自习的时候,我打她的电话,她居然也没接。我的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我担心米砂会出事!天,她一定是出了事!我就这样煎熬着,一直捱到下课。我对自己说:不能走不能走。如果就这样走掉,班主任突然出现,这里连一个为米砂说话的人都没有。

谢天谢地,那个晚上,一个老师都没有在门口出现。

自习下课,我就飞一般地冲到校门口去。米砾在我身后大喊:“等等!”我转过头大声问他:“米砂是不是去了酒吧?”

他摸摸头:“我猜是的。”又摸摸头说,“要是她出事我老爸会灭了我。”

不祥感在我心里继续升腾,我脑子轰一下就炸了。,我冲到校门口,米砾气喘吁吁地跟着我,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突然闪出来:“你们要干什么!”

“叔叔,能开门吗?”我肯求他。

“老师的批条呢?”他板着脸。

我语无伦次,“不是这样,有急事……”

米砾从后面赶到。他老成地走过去,一把将门卫拉到别处,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盒烟,很快搞定一切。

电动门缓缓拉开,我狂奔了出去。

我的心脏,此刻就像要碎掉一样的疼。胃里天翻地覆着——可是我顾不上这么多了,我奔到校园外的三岔路口忽然停住,等等,我该到哪里去找米砂?

“算了?”是不是这个名字?

正在犹豫,米砾跟上来,问我:“跟我走,我知道那酒吧在哪里。”

我点点头。看到米砾额头上都是汗。我握紧了拳头,要是米砂有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这小子!

“么西么西。”米砾带着我熟练地左转,一边走一边对我说,“你以后要劝劝米砂同学,她的性格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我说。

“你们,不是真的断背吧。”米砾说,“如此护着彼此,让人好生羡慕啊。”

我没再接他的话,我跟在米砾后面闷着疾走了十分钟左右,就看到酒吧的招牌,果然是“算了”两个字。米砾老练地推开门,我站在门口等,等着他把米砂从里面带出来。三分钟后,米砾独自出来了,朝我摇摇头。

“怎么?”我说,“她人呢?”

“怪了。”米砾说,“不在里面。”

深夜十点多的街道,风来风去,像一个充满危险的黑洞。我怕米砾这小子骗我,于是一把推开他进了酒吧,酒吧里混迹着各式各样的年轻人,居然看到里面有个初中的同学,他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读的是技校。这天晚上他穿了黑色的上衣,衣服上有古怪的图案,嘴里含着一根烟,用惊奇的声音问我:“莫醒醒,你怎么来这里了?”

“找人。”我说,“有没有见天中的一个女生来过?”

他眯起眼睛想了半天说:“没有。”

我正要往外走的时候他又忽然说,“等等,好像有。”

“在哪里?”我问他。

“是不是穿的绿色的外套,短发?”

“是是是。”我说,“在哪里?”

“开始在那里坐着。”他手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位子,“后来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走出酒吧,米砾穿得单薄,在秋风中缩着身子东张西望。我走到他面前,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你把米砂给我找到!”

“到哪里去找?”他说。

“就在这附近。”我说,“我们分头找。”

说完,我抛下他往前走。这一带我并不熟,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来过,但是要找到米砂的愿望让我暂时忘掉了所有的恐惧,转过弯后就到了更僻静的街区,直觉诱惑着我一直往前走,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我听到了动静。

我停住,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巷尾有好几个模糊的身影,我想都没想就往前冲,果然是米砂,几个男生围着她,她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嘴已经被黑色的布条封起来,睁着的大眼睛里装满了恐惧。

“你们放开她。”我说。我的声音很冷静,奇怪,我好像没有一点儿害怕。

“又来一个!”一男生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来得好,哥儿几个正不够玩!”我甩开他的臭爪子,飞快地退后一步,厉声说:“你们最好赶快滚!”

那个男生把一根手指竖起来,放在唇边,下流地说:“同学,我们一起滚,好不好呢?”就在这时,巷口响起尖锐的口哨声,好像还有急促的脚步,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男生一个手势,他们如鸟兽般散去。

我看到米砂沿着墙角慢慢地蹲下去。眼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无声的泪。她的脸上有被打过的红肿的痕迹,衣服也被扯破了些许,半边肩膀裸露在外面,我一把扯掉蒙着她嘴巴的那块破布,手忙脚乱地替她松绑,她趴在我肩上,无声地抽泣。

“没事。米砂。”我一面对付那根该死的绳子一面安慰她,“没事,马上就好。”她终于嚎啕大哭。

我还是没能解开那条绳子,只好抱住米砂,拍着她的背说:“别哭,别哭,我们马上就回学校。”

她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身子抖得厉害。

旁边忽然有人说话:“用我的小刀试试?”

是米砾。他左手握着一把哨子,右手捏着一把小刀,怕兮兮地站在那里。

我接过刀,米砾俯下身来帮我,我们终于把绳子弄断了。重获自由的米砂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她抬起手臂,把衣服理理好,把眼泪擦干净,我扶住她问:“有没有事?”

她没做声,而是上前一步,给了米砾清脆的一耳光。

“去死!”她咬牙切齿地说,“我饶不了你!”

米砾捂住脸,站在那里像根木桩。

那晚我们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灯早熄了,伍优和李妍双双朝里睡着,一声不吭。我带着米砂去洗脸刷牙,她很乖地照做,但是也一声不吭。一直到我们进了宿舍的门,她才轻声要求说:“我要和你一起睡。”

我摸摸她的额头,说:“好。”

我们上了床,她睡到里面,朝着墙壁那边,连呼吸都轻轻的,听不见。那天夜里,我也不知道我是几点才睡着的。所以更不知道,米砂爬起来的时候是几点。但她的动静惊醒了我,我感到她轻轻地跨过我的身体,用手努力按着床架,努力使它不发出声音,然后悄悄地从上铺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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