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萌
文/牛小掰
很久以后的后来，我随意在网上流浪，点开一段旧时回忆。直到那时，才知道王菲曾经为了一个心爱的男人，在北京小小的四合院中，蜗居多年。他当然对她奉若珍宝，她则为他洗去一身铅华。
然而多年之后，他们终究平静分手。他越发沉静坦然，她依旧高高在上。
只是偶尔在听那首《蝴蝶》时，才能恍然记得有过这样一段回忆，在灿烂似锦的春秋，在浓翠飞雪的夏冬。记得有一段路程，曾经是两个人携手走来。
嘴唇还没张开来已经互相伤害/约会不曾定下来就不想期待/电话还没挂起来感情已经腐坏/恨不得你是一只蝴蝶来得快也去得快/给我一双手对你依赖/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等不到天亮美梦就醒来/我们都自由自在/回忆还没变黑白已经置身事外/承诺不曾说出来关系已不再/眼泪还没掉下来已经忘了感慨/就像一碗热汤的关怀不可能随身携带
也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读懂生活，读懂青春，读懂他。
无论是谁，都会在不经意间失去一些东西。
不经意间，你告别过去，重新回头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已不在，空留下了一段回忆。
心在慌乱之间，就像不能言语的人偶一样，就像流浪在街角的无主的猫一样，听到的都是不能辨认的声音。如果能够再一次与你相会的话……
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谢谢！
【一】
那是我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
还是被绑架去的。
宋浅光对我说起同学聚会的时候，我正在一堆票据中忙得翻天覆地，“有礼品赠送吗？”她摇了摇头。“免费用饭？”她继续摇头，并做了AA制的口型。“难道是对生意有帮助？”我不死心地追问。
宋浅光挫败地低下头，“杜雨萌同志，你脑子里能不能不要全部都是金钱符号？俗不俗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已经盖在我正忙碌的桌子上，一堆刚刚整理好的票据险些被再次弄乱。我一声尖叫，抬头正要怒吼，话却死死地憋在了嗓子眼。阳光微微从窗口渗落，眼前的宋浅光一身休闲的宽松衣服，长长的头发随便挽了发髻，松松散散，笑容也是格外的干净清澈。
突然间，就想到十年前的一幕，宋浅光在大雨中哭得像个孩子，看到我撑伞找到她时，扑倒在我的怀中，失声痛哭。这十年间，一切都在变化，有好的，有不好的。偶尔回头看看一路走来的泥泞道路，看到自己疲惫的身体，才恍然觉得，成长真是件格外痛苦的事情。
也只有在看到宋浅光的时候，才会由心底冒出一个想法：杜雨萌，这些年，你变了吗？
肯定是变了吧？当年那个冲动，不计后果的冒失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她蓄了长发，留了指甲，终于开始在宋浅光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喜欢上了裙子。
她变得优雅，不再满口脏话，她闲暇时在夜校上课，如今已精通四国语言。
照镜子的时候，也会看着里面的那个人，疑惑许久，然后忍不住想问：你，真的是杜雨萌吗？当年生活在这个城市最阴暗脏乱角落里的人？当年那个天天蹲在脏水沟边刷牙的人？当年那个熬夜工作努力赚钱的人？
是，一定是的！六岁的自己，十六岁的自己，二十六岁的自己，她们或许不一样，但重重叠叠地交汇在一起，才真正地变成了今天的杜雨萌。
眼前晃过两条手指，飘走的思绪成功被拉回。宋浅光收回在我眼前乱晃的手，“想什么这么出神，你到底听到我的话了吗？你要不要去啊？”
“不要！你一个人去就好了！”我为难地叹了口气，“手里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做，客户那边要催的单子也要跟进，你去玩就好了，总要留下一个人看家的！你也不想参加完同学聚会就收到工厂破产的消息吧？”
宋浅光翻了个白眼，“你少拿话搪塞我，有着急的订单你就要母亲在厂子那边跟进就好了，又有你什么可忙的了？你也少给我找借口，我答应过雨彬要好好照顾你的。自从雨彬走了之后，你是白天工作晚上工作，怎么着？你和工作有仇啊？你想当三八红旗手还是怎么着？”
我笑嘻嘻地看着宋浅光，“哎哟？天下红雨了？宋浅光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宋浅光神秘一笑，“给你个明白话，这个聚会我已经帮你答应过组织者了，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听这话的意思，你是要绑架我啊？”
结果，我真的被宋浅光这个女人无情地绑架到了昔日同窗的眼前。大家都有些变化，当年英姿飒爽的女班长如今发展得力，在一家报社担任主编；昔日有名的翩翩公子如今已大腹便便；曾经说句话脸也要红半天的学习委员如今却是某集团的发言人……
难得寻了个安静的所在，在六十七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人影，少年时的记忆渐渐清晰，却怎么也无法把眼前的样貌和记忆中的曾经画上等号。宋浅光变化太大，早早的就给人抓到了一旁，问题接二连三，仿佛审讯犯人。而我也只好临时扮失明，彻底无视她频频射过来的求救信号。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跑过来对他们说：“亲爱的们，别再追着宋浅光刨根问底！也来刨刨我吧！我是杜雨萌呀亲！给好评啊亲！”那岂不是自投罗网？明哲保身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宋浅光估计认清了现状，对我的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做了一个深恶痛绝的表情，然后就甩出一副英勇就义、大义凛然的模样，开始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众人的提问。我看着好笑，又怕突然笑出声吓到别人，急忙转过头看着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笑得极其开心。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身侧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让人禁不住一愣，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我轻轻侧首，循着声音看过去。深红色的沙发上，一件黑色的修身衬衫，黑色的西裤及黑色的皮鞋打眼一瞧就是成功人士的首选。他选了条银色的领带，有些突兀，但又提亮了整身的色彩。趁得他白皙的脸色更加明亮，那双桃花眼微微闪动，纤长的睫毛然如蝴蝶般蹁跹。一张樱花般的小嘴微微上挑，露出一个轻佻高傲的笑容。
哟！上帝是有多偏爱这妖精啊！把他创造到这个世界上来纯粹就是搅动我们这些未婚待嫁的大龄女青年无法平静的心弦。
我四下看看，确定周围再无一人之后，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美人，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对方似乎有些无奈，从沙发上缓缓站起，高大的人影慢慢贴近，“杜雨萌，你不认识我了是吗？”随着他的站起，原本嘈杂的大厅陆续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家谈的热火朝天，但眼睛却都星探似地到处扫描着近些年大家的变化。突然看到这么一妖精站起，大家的眼睛几乎同时落到了一个点上。
“我是……段睿齐啊！”
他自然地说完，我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消失了。
【二】
第一次见到段睿齐的时候，他正被人按在地上，脏兮兮的小脸紧贴在水泥地面上，身子虽然不住地扭动着，奈何力气太小，终究挣不脱三四个人的桎梏，叫得歇斯底里。
幼儿园的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绚烂的夕阳下，没有一个人能从角落里跑出来撕掉胸口的白衬衫露出肌肉线条优美又带着超人标志的英雄出来救他。
于是在等待妈妈来接的闲暇时间里，我就懒散地靠在幼儿园中最粗的一颗梧桐树上，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几个稍稍高我们一级的男生学着香港电影黑社会大佬的模样，一下下地踢着段睿齐的肚子，年纪太小，也不敢踢实，只是装装样子罢了。一个微胖的小男生站在前面抱着手，大声地嚷：“给我用力！用力踢！”
段睿齐只是不断地挣扎着。
这样枯燥而乏味的剧情过了足足有十分钟后，我终于看不下去了，“停！”
本来还张牙舞爪的武打戏立刻变成了哑剧，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边拍掉手上的灰一边从树阴中懒洋洋地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