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与少年

文/牟小熊

*****【001】*****

把时光投入到并不爱你的人身上,就像被吸进巨大的黑洞,不管付出多少终究只是徒劳。

你确定,站在面前的这个,是你要倾尽一生去爱的人吗?

*****【002】*****

据说我是森绘大学第一个女保安,就因为这,我还有一套特别定做的小制服,深蓝的底子,白色的翻边,长裤紧贴小腿板板正正,再踩上我的小马靴。

啊,听起来是不是神气极了?

但我去保卫室应聘那天可没这么神气,因为马上就要迟到了,我甚至在闯红灯的时候差点儿跑丢了一只鞋子,我的格子衬衫还跑掉了两枚纽扣,软檐帽底下扣着的长发也散落出来,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们又塞了回去。不骗你,我本来打算女扮男装应聘夜班保安工作的,虽然这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的疯狂,但我这小小的大胆的梦想在我跨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差点儿破碎了,坐在桌子前的几个人马上看出我是女生,其中一个长了翘胡子的家伙敲着桌子对我说,“唉~不是说了只要男生吗?”

“女生为什么不行?我也很厉害的。”我急于证明自己,“刷”一下从书包里扯出我的双截棍来,那是我花二十块钱从五金店里的小皮那里买来的,我觉得这东西刚好可以在应聘的时候做一下才艺表演。

“喂,你要做什么啊!”左侧的小个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胆战心惊地看我耍着双截棍。

“要是学校里有不良分子,我只要这么两下就可以解决他。”我耍完小皮教我的一套棍法,一脸严肃地说。但我的收尾动作太过夸张,而这个该死的双截棍又质量太差,于是,其中一截准确无误地飞了出去,正好砸在那个小个子的胸口上。

你想我会怎么做?当然是丢下那另外半截双截棍逃跑了!

但我忘记拿走我一进门时递过去的简历纸,于是两天后,我接到森绘大学保卫部的电话,怎么着,我被录用了!

“希望你下次耍双截棍的时候能打在坏人身上。”打电话通知我的保卫部前辈忍着笑意说。

“是!”我大声应道。

因为应聘的是夜班部,所以我每天都是晚上十点才上班,除了十二点和两点的巡查,其余的时间我尽可以睡着,只要在六点的时候醒来,就可以脱下制服回家了,这份工作轻松又自在,夜晚的学校看起来有种异样宁静的美,尤其是刚下过一场薄雪,素白的一层铺满地,一个脚印也没被踏上去,简直像童话故事里的布景,哪会儿有什么不良分子出现。

但是我才回到值班室,电话就跟着响起来了,“喂,是保卫部吗?我们楼底下有变态!”一个有点儿紧张又兴奋异常的女声尖叫道。

“在哪儿?”

“第三女生公寓。”

“我马上过去。”我抄起桌子上那截唬人的电棍就出门了。

从值班室到第三公寓走路要二十分钟,但我用跑的,不到十分钟,几乎整幢公寓的灯都亮起来了,连同对面的男生公寓,许多女生探头向外张望着,有人连数码相机也摆了出来,被灯光映照的那一片雪地就像个小小的舞台,然后我就看见了只穿着平角短裤光着脚跑在雪地上的男生,瘦长的身子,浅棕色短发,有女生发出一阵尖叫,他抬起头十分自然地朝楼上的女生挥手致意。

“寅长熹!?”我快跑几步追上他,一手扯住他的胳膊,沁凉的感觉侵上来,让我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我多久没见到他了?整整六年!他一笑时左侧的虎牙若隐若现,看起来一点儿也没变,“我还有一圈就跑完了。”他回过头对我说。那副自然的样子就好像我们之间并没隔着那么长久的时光。

“你发神经啊,跟我去保卫室。”

“打赌输了啊,大家都在看着呢。”他说着瞥了一眼男生公寓,那边发出一阵欢呼声,“你站在这儿等我,回来我就跟你走。”他说着全速冲刺起来,甚至回头冲我扮了个鬼脸。

*****【003】*****

三月的最后一场雪下过,春日四散着蔓延开,广场上的空气前所未有的甘冽,我坐在一排石阶上,面前放着我的大画架,不用上夜班的白天,我有一多半的时间坐在这里,晒太阳,顺便给那些游客小情侣或者不知什么人画张像。这一行俨然已经发展成职业,广场的这一侧每隔一段距离就坐着一个像我一样面前摆着画架的家伙,他们有人旁边立着重型机车,有人打了二十三个耳洞,有人的破洞夹克上沾满了颜料,和他们比起来,只穿了素色衬衫一脸清淡的我好像是个异类。

显然,我看起来没有一点儿艺术家的气质。

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人愿意找我画像的,比如现在,端坐在我面前扭着身体的男生,他的眉毛皱成一团,手臂搭在身边一脸不悦的女生肩上,“还没画完吗?我的屁股都快要坐烂了!”

“马上就好了。”我转着手里的调色盘,把画板上最后一点儿空白填满,靛蓝色的天空布景落在画面上,是一派温柔的景象,男生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倾身到我面前,“这样就画好了?”

“是。”

“她的眼睛不是这样的,你怎么画的这么难看!”

我抬起头看看抱着胳膊站在那儿的女生,又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画,没错,一点儿不差,我于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已经把画举起来端详的男生。他沉吟一下,恩赐般地对我说道,“这张画,也就值二十块钱!”

有时候,你真是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混蛋呢。

“那就二十块钱好了。”我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讲。

“就这还是看在你辛苦画了半天的份儿上,知道吗?这张画真的太丑了。”他递给我钱的时候眉毛还蹙着,好像他真的吃了多大的亏。

“刷拉”一声,那张画被人从他手里扯了出去,我和他一起转过头去,就看到呢绒小帽下挑起一道眉毛的寅长熹,他一只手指弹在画纸上,慵懒的声线里还带着一点儿鼻音,“一样啊,这张画哪里跟你们不像啦。喂,她是画画的,又不是整容的!”

“你谁啊你?”

“还有这个啊。”寅长熹又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要不要我直接塞到你嘴巴里?”

周围开始有人不断投来打量的神色,原本还无赖的男生微微有些红了脸,他的女朋友则一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寅长熹,他于是抬一抬帽檐,格外绅士地对她行了个礼,“嗨,美女,同这样的混蛋在一起是不是很恼火,要不要去和我喝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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