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虞小白,要是来恭喜我,我欢迎,要是说些放屁的,恕不远送。”

叹了口气,虞小白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似不说出什么不罢休,与苏郁道:“我年前去的美国,见了程征,他与以前不同了,我觉得有些事情你一定要知道,程征从不欠你什么。”

伴着那句“程征从不欠你什么”,她走上结婚礼堂,被父亲交到许驰手中,伴着神父那句:不论生老与病死。说了我愿意,就此她不再是大院里那个骄傲的苏家姑娘,不再是个懵懂无知叛逆的女孩,她在今日嫁为人妻,或许不久之后会成为人母。

只是今日,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却未迎来最重要的人相送。

【十】

婚前,在马尔代夫、塞班岛还有欧洲做了许多选择,最终选了马尔代夫作为蜜月的苏郁在婚后改签机票去了美国,因为对苏郁的信任许驰什么都没说,十一个钟头的飞机,他一直拉着苏郁的手,在一起三年多,他看得出,这次美国之行,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郁害怕了。

位于纽约第五大道的老房子,苏郁敲响一扇门,开门的是个美国佣人,她用流利的英语问是否是程家,听到有人说程家,内里出来个系围裙的男人,细看下苏郁才道:“李叔叔。”

没想到苏郁会找来美国,李秘书微微一愣,请了苏郁与许驰进门。

上了茶点,已三年多没见的李秘书道:“听说你结婚了,程征要赶回去,只是太忙。”

“李叔叔,程征怎么了?”

怎么了,看着问得执着的姑娘,已多少年没哭过的李秘书眼圈微红,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才道:“怎么了,能怎么了,他来纽约,事业做得很成功,也有了固定的女朋友,或许……”

他还没或许完,开门的声音传来,进来的男人穿着灰色的西装,侧脸一如多年前,漂亮得耀眼,两年之后,他们在纽约的程家再见,只是苏郁迎来的并不是一抹歉意的微笑,又或者一个迟来的拥抱,那张脸淡然得让人心碎,语调也似利刃直直地扎进她的心里,定要剜出血才罢休。

“回来了。”李秘书打破僵局。

看着苏郁的程征道:“嗯,这是谁,你的客人?”

这是谁,你的客人……那话无限的在苏郁耳旁回旋。

李秘书看了一眼呆滞的苏郁,与程征道:“嗯,你先上楼吧,晚饭我去叫你。”

似乎很累,他习惯的揉了揉眉峰,便留下错愕的苏郁独自上楼,拖鞋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弱得可以,可她却听得清晰,那脚步声让她觉得,她的程征越走越远了。

似乎怕程征下楼,李秘书带着苏郁和许驰去了书房,他明白,程征的出现,他的态度,很多事情已瞒不下去,索性那个下午,伴着纽约的夕阳,李秘书告诉了苏郁一切。

其实程征之所以放弃国内的事业,固执地来纽约,是因为程征病了。

那种病很奇怪,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却会或有或无地忘记,只是随着时間的推移,他的记忆力越来越差,直至只能勉强记住几天的东西,他才去了医院,程母是国内脑外科的权威,所以为程征检查的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脑外科专家,核磁共振,精密的脑波测试,还有脑部血液检查,做了一切,权威医生说他的病比较特殊,要做会诊,所以半月之后才能有结果。正是他检查那夜,他送苏郁回家,苏家老爷子与他说,希望他和苏郁在一起,那时候他不知道检查结果,却已感觉到权威会诊,总不会是没有事情,所以他不想自己草率的答复葬送苏郁一生的幸福,他要老爷子给他半月,半月之后若什么事都没有,他必全心全意与苏郁一世安稳。只是这世上总没有那么多的美好,半月后的检查结果摆在面前,却残酷得让他一个大男人都笑了很久,诊断书上,写着因为当年的车祸他脑部重创,颅骨近乎骨折,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当年淤血过重,延迟时間又太长,所以造成小脑损坏,影响记忆体,这种损坏是无法医治的,虽然他的身体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会把一切都忘记。

“一切?”看着诊断证明,他难以置信地问大夫。

脑外科的权威看着那不过二十几岁的男孩点了点头:“对,一切。”

他不想忘记苏郁,更不想苏郁因为他而自责,当年车祸后,他用擦伤掩盖了他比苏郁伤得更重的事实,就是不想让这个骄傲的姑娘活在自责中,并且用自己的余生弥补这个她并不是有心犯下的错误。他想苏郁快乐,所以知道病情那一年,他接受治疗,想要留下与苏郁在一起最后的时光,直至再也坚持不下去,他才选择离开。

“所以,他忘了我不吃香菜,所以他忘了牛肉面店,所以我问他很多事情,他都不回答,他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他都忘了?”

点了点头,李秘书又道:“对,只是他要给你一个好的未来,所以他安排了许驰的工作,他想你讨厌他,想你觉得他在你的人生中充当不告而别的角色,殊不知这样的用心,他也会隔一日就忘。”

“这些年的礼物也都是你邮寄的对吗,他根本不记得。”那话伴着苏郁嘶哑的噪音,听得让人心疼。

“这些都是他来纽约的时候就做好的安排,苏郁你还记得他决定走之前和你在小花园说的话吗,那些曾经都是我告诉他的,他想和你告别,给你一个完整又有着曾经的程征。苏郁,程征喜欢你,比谁都喜欢,因为喜欢,所以他宠着你,你要做什么,他都乐意,他希望你过得像个公主,希望你永远幸福。所以,即使知道是因为车祸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他也什么都不说地离开。苏郁,程征已担负下了一切,你又干吗不给他一个放心。”

受了很大的伤害,蜷缩在沙发上的苏郁被许驰抱在怀里,已没有勇气大哭,喃喃着:“给他一个放心,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那日因为李秘书固执,苏郁没有再见已经忘掉她的程征,而是哭着离开程家。

【十一】

距离程家不远的酒店,依旧接受不了一切的苏郁缩在沙发上,直至许驰抱着她,和她说:“苏郁,不是你的错,没人想看着他这样,这只是个意外。”

“不是意外,许驰,这不是意外,都是我的错,其实这么多年我都在害怕,我怕那么惨烈的车祸,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程征不过是老天给我的一场梦,等到梦醒之后,我和程征的一切都会变,我可能会失去一条腿,也可能一并失去程征。现在梦醒了,我的腿还在,可程征却没了。”

那天伴着纽约的夜色,哭着的苏郁与许驰说了她十七岁时的那场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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