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记忆
“谢谢。”从来都不擅应付他人的热情,只好以不变应万变,顶着一张扑克脸点头称谢,少不了被媒体添油加醋地冠以“淡定”“见过大场面”“眼光高”等定语,乍看上去颇为不可一世,只有郎又京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镜子里那张天妒人怨的俊脸,锁着眉头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困惑,郎又京实在忍不住出声问向身后举着电吹风的造型师:“小芬姐,难道我笑起来很可怕?”
意识到镜中人正在说话,艾芬关掉电吹风,转身拿起一瓶定型发胶轻摇两下,不可置信地瞠大了双眸:“我没听错吧,你是在问你笑起来会不会很可怕?”
莫名其妙的挫败感让郎又京不想再重复问题,皱了皱鼻子算是默认。
“谁告诉你的?”将发胶均匀地喷在郎又京的短发上,再用手拢出造型,艾芬简直要笑出声,“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所有的男明星做梦都想要你这张脸,更别说是笑脸了。”
作为业内顶尖且合作已久的造型师,在郎又京的心目中,艾芬的话可信度还是相当高,他摸了摸下巴,趁着艾芬转身时悄悄挑起了唇角,审视镜中自己的表情,尽管笑容未传达至眼底,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嫌疑,但绝不至于把人吓得撒腿就跑。
回想起那个狭路相逢的下午,当他试图以笑容表达自己的善意时,那位看起来战战兢兢的小记者居然露出惊恐的神情,然后毫不犹豫地扭头跑了。
他认得她胸前挂的通行证,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她一定是来参加在十九楼举办的电影发布会,作为杜紫杉的同门师弟并友情客串了这部电影,他稍后也会在这场发布会上露个面。
发布会开始之后,他特别留意了列席的记者们,可全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看起来逃跑得相当彻底。
宁可冒着漏新闻的危险缺席年度大制作电影《琳琅》首映发布会,也不想面对他的笑脸,瞿蝶语逃命一般的行径,狠狠地戳伤了这位帅哥的自尊心。
不知道是郎又京的怨念太深还是冷气太强,仍然杵在主编办公室里听候发落的瞿蝶语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我需要一个解释。”
主编抱着双臂,居高临下,敛起笑意的脸上写满了“停职”和“扣工资”,瞿蝶语可以笃定,如果自己拿不出像样的理由,下场一定会像十楼摔下来的布丁一样惨。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急中生智,决定将在地下停车场看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主编,是这样的!”顾不得组织语言,瞿蝶语满脑子只想保住她的职位和薪水,“当我到达皇冠花园酒店的地下车库时,看见郎又京和原芽久在一起!”
“哦?”主编挑眉,尽管语气中已经流露出了好奇,面上却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们应该正在合作电影《彻夜谋杀》,一起出现有什么不对?”
“他们看起来非常亲密!”咽了咽口水,瞿蝶语极力将当时看到的场景以语言描述重现,并适当地添油加醋让这一切听起来更加真实。
“主编,其实我当时拍到了关键性的照片,却不小心被郎又京发现,被迫交出相机,所有的相片都被删掉了。”她耷拉着双肩,前一秒看起来还垂头丧气,下一秒却拔高了声调化身正义的战士,“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没有什么,为什么郎又京要如此紧张兮兮地逼我交出相机呢,你说对不对!”
“好像是有些道理。”主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饶有兴味,“所以,你是为了追拍郎又京和原芽久,才漏掉了杜紫杉息影的新闻吗?”
瞿蝶语抬起眼偷偷地扫了一眼主编的脸色,知道自己已经渡过危机,立刻乘胜追击,摆出一副悔不当初痛改前非的表情:“是的,主编,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玩忽职守不务正业……”
“其实对于我们这一行来说,漏新闻也不算什么大事。”轻描淡写地打断瞿蝶语的长篇大论,主编话锋一转,“盲目跟风报道,没有自己的独创性,与市面上一般的三流刊物有什么区别?”
没有读出对方表情当中的老谋深算,瞿蝶语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称是。
“所以,我们要的是独家。”长长的铺垫过后,主编不紧不慢地下了结论。
咦?
瞿蝶语错愕地抬起头,终于从主编的眼神当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妙的讯息,所谓自食其果,这位反射弧长得足以绕地球一周的小记者,接到了有史以来最艰巨的一项任务。
“《彻夜谋杀》将会到欧洲取景,剧组下个月初就会动身,我们公司争取到了两个名额跟进剧组,现在我决定将其中一个名额给你。”
“……”即使神经粗得堪比水桶,瞿蝶语也知道这绝不是好差事,她现在的体会不亚于早上看见杜紫杉息影新闻时那种被天外飞雷劈中的感受。
“剧组会在欧洲逗留半个月,请在下个月结束之前,将照片和文稿发到我的邮箱,势必要证据确凿。”老狐狸笑眯眯地拍了拍瞿蝶语的肩膀,“如果做成这个独家,奖金少不了,小瞿,我很看好你。”
话已至此,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瞿蝶语带着一身的负面能量走出了主编办公室。
升职?奖金?
哦,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让郎又京一拳打成天空中的小黑点!
ACT 3
无论如何,不那么令人期待的欧洲之行还是来了。
一个人夹着大包小包混在候机人群当中,眼睁睁地看着郎又京和原芽久一前一后地被簇拥进了贵宾候机室,想起此行的目的,瞿蝶语不由得感觉乌云罩顶,妖气缠身。
“喂。”
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瞿蝶语一个激灵转过身去,时広熟悉的面庞跃入眼帘,这才翻了个白眼松了口气,抱怨道:“师兄,不要吓人嘛。”
身为摄影记者的时広,除去脚边行李,身背单反相机臂挎三脚架,穿着许多口袋的背心,就差一个鸭舌帽,一副专业人士的架势。
“怎么愁眉苦脸,以前不是老嚷着要去欧洲吗?”时広平日总是头发凌乱胡子拉茬,今天特意拾掇干净,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还颇有几分倜傥少年的英气。
“嘿嘿……”瞿蝶语有苦难言,只好傻笑以图蒙混过关。
和候机厅的时钟大眼瞪小眼了一个小时,总算是熬到了登机时间,不愧是国际航班,登机口排起了长龙,只见几位商务舱旅客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下率先踏入登机甬道,郎又京和原芽久赫然在列,瞿蝶语无法控制自己的怨念光波BBBB地朝着郎又京的背影射去,并且很孬种地躲在了时広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