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记忆

 

好般配。

一抬眼瞥见镜中的自己,颇为豪爽地盘着腿,吃得腮帮子鼓鼓毫无美感可言,身上的T恤已经洗得褪色,再瞟一眼屏幕上的金童玉女,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再往下挖十层的差距。

莫名其妙就开始沮丧,连泡面都变得不好吃了。

闷闷不乐地将一次性筷子折成两半扔进了面汤里,瞿蝶语盖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挠了挠湿气未干的头发,呈大字状趴倒在了床上。

被褥上有好闻的被阳光晒过的味道,眼皮一瞬沉得几乎撑不开了,奇怪,明明在飞机上睡足了觉,为什么现在又困了呢?

时光一分一秒缓慢流淌,直至天空从浅蓝变为深蓝,七彩晚霞如轻纱一般绾住这醉人的深蓝,那浑然天成的美丽,油彩一般厚重浓稠的质感,仿佛信笔涂抹绘出一般,不亚于梵高笔下的名作《星空》。

才一睁眼就看到令人屏息的夜色,瞿蝶语还没来得及惊叹,便觉得小腹隐隐作痛,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连忙冲到厕所一看,果然是大姨妈也来共襄盛举,同游欧洲了。

来大姨妈不要紧,要紧的是,瞿蝶语什么都带了,几乎把家当都搬来了,就是没带卫生巾!

心情郁闷地换上出门行头,因为入夜降温再加了一件外套,揣上钱包和房卡,瞿蝶语实在没脸叫时広陪同,一个人灰溜溜地乘电梯下楼,准备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尚未打烊的便利商店。

彼时郎又京刚刚在酒店一楼的西餐厅吃完晚饭,回到大堂时恰好看见瞿蝶语鬼鬼祟祟地走出了酒店大门,第一反应居然是躲到了巨型盆栽背后,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对方只是一个瘦瘦小小仿佛台风都能吹走的姑娘,却莫名其妙地对此人耿耿于怀。

郎又京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欧洲日落特别晚,初来乍到总有种才刚刚五六点光景的错觉,尽管这个城市白天一副风和日丽的平静表象,夜晚可大多不太平,瞿蝶语单枪匹马更容易成为小偷甚至强盗光顾的目标。

眼看瞿蝶语走出了酒店的旋转门,不管此前有什么恩怨,郎又京觉得自己既然看见了还丢下不管实在太不人道,又不想正面接触,只得扣上外套的兜帽,拧着眉头跟了上去。

夜晚的街道相当安静。

空气微凉,即使迈步疾行,皮肤上也没有丝毫的汗意,要不是麻烦在身,瞿蝶语真想放慢脚步好好欣赏一下欧洲夏夜的景致,可早已走出离酒店百米的距离,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大型超市却已经打烊,慢下步伐,正烦恼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背后频率怪异的脚步声,似乎在配合着自己的行走节拍,一刹那不由得毛骨悚然,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一个可疑的黑影闪身躲进了拐角处,尽管那黑影动作已经足够快,但斜长的影子完全曝露了他的存在。

跟踪狂!人贩子!强盗!小偷!变态!

瞿蝶语二话不说便拔腿开始狂奔。

那边郎又京还在冥思苦想该用什么说辞搪塞自己的跟踪行径,没想到回过神来目标居然已经冲到了五十米开外,他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甩开两条长腿一路狂追。

郎又京的速度自然不在话下,但眼下任何人都赶不上一个以逃命为目的的胆小鬼。

瞿蝶语的求生意志不容小觑,这场追逐居然一直延伸到了两个街区以外,直到她再也跑不动,累瘫在地,回头一看绝望地发现那位戴着兜帽的可疑家伙居然也追了她整整两个街区,心一横将钱包冲着那家伙扔去,挣扎着要再爬起身来。

郎又京错愕地捡起了钱包,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跑得如此拼命,他壮士断腕一般地扯下兜帽,又怒又无奈地吼了句:“站住!是我!”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成功喝止了瞿蝶语挣扎向前的脚步,屏住呼吸扭过头去,看见的是终于弯下腰去用双手撑住膝盖不断粗喘的郎又京。

“……你……”大脑一刹那又罢工了,各种荒诞的想象层出不穷。

他是来报飞机上那一箭之仇的吗?

月黑风高夜,杀人好时机。

不过二十二岁的花样年华,居然命丧黄泉,客死他乡……

……

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郎又京与跟踪自己的理由挂钩,瞿蝶语只得保持着当机状态石化当场,任由思路在荒诞的大道上自由驰骋,表情扭曲程度比刚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郎又京发现自己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追倒是追上了,可现在他该说什么?

“听着,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怕你独自上街遇到危险而已。”

烦躁地挠了挠脑袋,他以充满了恶意的口吻说道,还辅以凶巴巴的表情,无论内心多么诚恳,反正从“受害者”的角度看来,可信度为零。

见对方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郎又京正想再说些什么,却一眼瞥见她的米色运动裤上的点点血迹,当下大惊失色:“你受伤了?”

是他害的吗?

“啊?”轮到瞿蝶语陷入了错愕,她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脚,虽然疲惫酸痛,却没有丝毫外伤的痕迹,待她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他口中所谓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连忙徒劳地扯着衣服下摆想要遮挡,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来。

不仅没买到卫生巾,还被人莫名其妙地追着跑了几千米后出了大糗,瞿蝶语委屈得直想大哭一场。

“我只是出来买个东西而已,你干嘛要追着我跑!”她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成功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手。

……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先跑的,他只是在意她的安全,才不得不紧随其后。

“你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无视她刚才的质问,郎又京还是觉得这件事比较要紧。

“受伤个鬼!我才没有受伤!”太妹气场全开,完全不在意是否会惹怒对方,自暴自弃得相当彻底,“你走开好不好!”

“……”

郎又京无言以对,只能习惯性地拧起眉头,看她中气十足的模样确实不像是逞强说谎,想破了脑袋好不容易将“买东西”与“血迹”挂上钩,反倒惹得自己脸上一片燥热。

事情搞成这样,两个情商低的笨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愣在那里玩“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游戏,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僵持下去,对抗到底。

美丽的深蓝也渐渐从天幕褪去。

夜空仿佛一块巨大的黑曜石,点缀着晶亮的星芒。

瞿蝶语不记得自己在那里蹲了多久,双脚早已发麻得没了知觉,尽管身体依旧不太舒服,但情绪却渐渐平复下来,地面已经快被她盯出石油了,她开始想念酒店房间的那张大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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