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记忆
“我当时因为不放心你,就一路跟了过去。”时広开口,并不是解释开脱的口吻,仿佛只是在叙述着事情的起因经过。
“你并没有发现我,说实话,那些对话,我也只听到了一点点。”即使只是一点点,却包含了所有最关键的信息,有心地记下了所有细枝末节,独自顺藤摸瓜地继续查证,终于证据确凿,水落石出。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们在接纳喝彩的同时,早应该做好消费和被消费的心理准备,而作为一个记者,我们要的不是虚与委蛇,报道真相就是我们的天职。”时広蹙眉,沉声说道,“即使被人唾骂,被人诅咒,我们并没有造谣生事,我们问心无愧,又何来的歉疚?”
“为什么你可以把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她无法苟同地大声反问,抬起手用力地抹掉腮边的泪水,“那种揭人伤疤的真相,根本就不被需要!”
沉默良久,时広终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小语,你心太软,又把这世界想得太天真,你不适合做这一行。”
ACT 8
因为这篇报道而受到波及的,当然不止郎又京一个。
原芽久的父亲暂停了一切商政活动,闭门不出,而原芽久也推掉了之后的一系列工作,美其名曰出国渡假,成功躲掉了媒体们的围捕。
无处可逃的,只有风暴中心人物郎又京。
星期五的《彻夜谋杀》首映发布会,因为原芽久已经宣布缺席,身为男主角的郎又京不得不如期露面,在消息爆出的这一星期里,三位主要当事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位对这件事正面的回应过,正因如此,短短七天内,各种夺人眼球的后续报导浮出水面,譬如“郎又京为宣传电影借原芽久父亲炒作,兄妹一说根本是无稽之谈”、又譬如“原芽久父亲不认‘私生子’,原芽久与郎又京反目成仇”……各种八卦呈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的确,绯闻只能锦上添花,比起被众人一致看好的荧屏情侣档,“兄妹”更能一石激起千层浪,为整部电影都镀上了不寻常的色彩,到底是不是借机炒作,圈里圈外众说纷纭,看法不一。
报告厅里坐满了蠢蠢欲动的记者们,瞿蝶语笃信,没有一个人是冲着电影本身而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虎视眈眈的表情,仿佛可以预见答记者问环节中场面失控的景况。
她默默地低着头,试图将自己掩藏起来,她不是始作俑者,却是间接点燃了导火索的人,她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会将这件事保密,而如今因为事情曝光而身陷囹圄的他,将会怎样看待她这个“唯一的”知情人?
是咬牙切齿愤恨于她的出尔反尔,还是冷笑着想——果然如此?
随着电影主创人员依次踏上舞台,场面开始骚动起来,快门声不绝于耳,闪光灯亮成一片,直至低着头的郎又京跟随导演的脚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原本尚且能够粉饰太平的局面,开始渐渐崩塌失控。
“郎又京,对于私生子的传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若是事情属实,你的存在将被当做一个丑闻,威胁到原芽久父亲在政坛的地位,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之前你和原芽久还是备受推崇的荧屏情侣,现在竟然成为了兄妹,你要如何给粉丝一个交待?”
……
汹涌而来的提问已经不足以用“尖锐”形容,毫不加掩饰的用词,每一句都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
工作人员们极力维护着秩序,声嘶力竭地高声喊出“请不要问电影以外的问题”,亦迅速被嘈杂吞噬淹没。记者们疯狂地涌向舞台,即使被经纪人和助理护在身后,郎又京仍然被无数双手推搡着,伸向他的冰冷麦克风层层叠叠筑起牢笼,摄影机大肆捕捉着他极力隐藏的神情,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
瞿蝶语远远地站在喧嚣以外,朦胧的泪眼中,深陷包围圈中的他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样的眼神。
比当初那一句话还要百倍地伤人。
混乱的场面中,不知道被谁用力地撞了肩膀,瞿蝶语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狠狠地甩出。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从初遇就开始偏差,如蝴蝶效应一般,走向了比形同陌路更加难堪的结局。
不应该是这样的。
ACT 9
其实,从初见我就知道,你与其他人不同。
不是你初次主演电影时备受推崇风光无限,也不是地下停车场那次令人意外的交会。
那时候你才刚刚出道,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在许多的武打电影里跑龙套。
虽然仍旧一脸懵懂,不知演技为何物,虽然没有任何台词,有时候只是几秒钟的镜头短暂带过,但在那个群星荟萃大牌云集的年度大片里,我只记住了你,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
是金子总要发光,你被导演赏识,戏份渐渐吃重,人气也随之水涨船高,我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就像是一个秘密逐渐被挖掘、被公开一样,原本,只有我知道你的与众不同。
大学毕业之后,我进了一家小小的杂志社当了记者。
虽然起点并不高,但因为你是我的榜样,我会在最底层默默努力,拾级而上,努力去看那些你已领略的风光。
总有一天。
你是影帝,我是首席记者。
你手捧金像奖杯踏着红毯而来,我满面笑容迎上前去,对你说一句“辛苦了,恭喜。”
——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初次见面。
可是,该不该说一句“天意弄人”呢?
从未想过以那样的方式和你相遇,也从未想过上天赐我了那些堪称奇迹的交会。
可是,这样的我如何能接近那样的你?
你已经荣耀登顶,而我,不要说是首席记者,就连一个像样的记者都还未合格,我害怕在你的心里留下糟糕的印象,却又不可避免地被一再吸引,我变得咋咋呼呼,患得患失,从未陷入如此矛盾的境地,只有一次又一次地从你面前逃开,再厚着脸皮躲起来,偷偷地望着你的背影发呆。
多希望被你记住的,是那个已经修炼完毕的我,是那个能够与你平起平坐、相得益彰的我。
而不是现在这个在你心目中冒失咋呼、卑鄙狡猾、出尔反尔、丑陋不堪的我。
可是,害你陷入如此境地,我的确难辞其咎。
郎又京。
我还能再为你做些什么?
ACT 10
难得的周末,时広早上八点便被一阵“哐哐哐哐”的砸门声惊醒,揣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去开门,发现来者居然是瞿蝶语,不禁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全部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