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知道,韶光易逝

预定的旅行是一天,行程也不过是草原观光的那老几样。况且这几年天旱风沙又大,草的长势不比从前。

秦声真是话少。他蹲在齐膝高的草里,举着黑漆漆的相机去拍湛蓝色的天空。

我不懂摄影,可我仍是觉得把草原人尊贵的腾格里屈在那个小小的镜头里是种失敬。

“这天从镜头里看会更好看吗?”我学他的样子,用手框个长方形出来,却不自觉悄悄斜了眼去看他线条漂亮的侧脸。

少年不看我,“我拍不出它的十分之一。”

“那你怎么总躲在相机的后面?”完全是实话实说。

他又不说话了。忙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显出淡淡颓唐的表情,他向后一仰,就躺倒在草地上。细小的草叶窜进他柔软的发间,阳光跳跃着闪烁在他淡琥珀色的眼眸里。

贴着地面的整个背部和腿部全部懒洋洋地反馈着信息,湿湿热热,泥土和植被的香气混合起来,有小虫子飞过耳边,嗡嗡地响。

“说不定你现在躺在一堆牛粪羊粪或者马粪上。”我忍不住幻想他蹦起来的模样。

却突然听见一声哧笑。声音的主人侧过脸来看我,眼睛里都是明朗的笑意,“你不是一样。还是你觉得你能幸免?”

我揉了揉鼻子,讪笑着接不上话。明明先调笑打趣的是我,现在这尴尬却也是真的。

上午的太阳并不毒辣,我骑着用导游价租来的马,慢悠悠地跟漂亮的少年漫步在天赐的最好的草场上。普通的游人根本不会被带到这里来,我也是花了好一般力气才从牧人口中打听出来。

秦声在马上坐得很稳,动作算不得生疏。我没问原因。帝都那个地方,这种被认为高雅的运动该是像他这类人从小接触的吧。

“蒙古马的特点就是健壮墩实,哪像电视里那种四腿细长的洋种马一样不经折腾。”我拍拍屁股底下那匹枣红色的坐骑,它回应我一个响亮的喷嚏。

少年顿了顿,眼底笑意一目了然,“你是在为你体格粗壮而开脱?”

纵然胸中万语千言,此刻也被哽在喉间,“地域特色而已……”含含糊糊接一句,也不敢反击。此刻的我,温顺至此,藏起一切乖戾。

【NO.4】

例行公事般带他转了一圈,两人也都觉得无趣。

只是即将要离开的时候,秦声拜托我用DV录了一段视频。

屏幕里的少年温润谦和,黑发柔软。他的眼里像是映着宇宙辰星,嘴角略微扬起的模样让我的心都喜欢的像是皱了起来。胸腔里被异样流转的情愫挤得满满的,忍不住眼热鼻酸。

他笑,对着镜头说话。他说,小婉,这里是海洋一样的草原。小婉,如果你也能站在这里,站在我身边,那多好。

依稀记得那天在自家旅馆前台登记的时候,秦声钱包里的一张合影。不过是匆匆一瞥,足以窥见他身边那个清秀的姑娘,眉目如画。

嫉妒吗?不。像我这样的人,大概连嫉妒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回去的途中,秦声倒是对我亲近不少,在草原上的时候也终于肯问我的名字。

我庆幸我的名字不落俗套,若有一天能与他的名字并排,也不至于显得窘迫。

天刚擦黑,旅行大巴在盘山路上颠簸,身边少年陷入浅浅睡眠。

车载电视里放着无聊的恶搞电影,高速公路两旁都是毫无看点的石头山,绿色只是稀疏点缀,灌木杂乱无章。

蜡笔小新里,风间说睡着的小新最可爱。而身边的秦声,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脸上才显出柔和的神色。即使一天多相处下来,愚笨如我,也能看得出他眼底淡淡的疏离。

轻浅的呼吸拂过耳朵,我忍不住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打开前置相机,想拍一张合照。

大巴一个颠簸,少年的脑袋就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轻微一声响,照片里的我满脸通红,笑容有点奸诈,又堆着得逞之后的满意和兴奋,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悄悄地收好手机,再一脸正色扭过脸去。却无论如何掩饰不住脸颊的滚烫,如同偷了腥的猫儿。心跳不已,雀跃无比。

回到呼和浩特市区已经是晚上十点钟的事情。

晚上本就是轮到我值班。

我的手机屏幕始终亮着,那张像素太低的合影被设置成了壁纸,少年漂亮的眉眼被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描绘了一遍又一遍。从额头到嘴角,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强力的病毒,深深铭刻进我的脑海里。

【NO.5】

这个时候的北京,霓虹流光溢彩,整个城市正是刚刚才步入高潮的状态。

你是尹小婉。

你在装潢考究的浴室里,刚刚沐浴完毕,抬手轻轻喷洒安娜苏的香水。年轻而美丽的身体像一朵细致又饱满的玫瑰花,让所有有幸见到它的人艳羡又惊叹。

电脑自动接收邮件,相同名字的发件人的邮件几乎占满了整个收件箱。

相片里的景色很美,天高云卷,天际的尽头是苍茫的草原。

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画面晃动不已,里面的漂亮少年是熟悉的,只是视频的拍摄者技术太差,简单一段DV片几乎录成了废片。画面即将结束,有个陌生的女声不断小心翼翼地道歉。不像是路人,声音里反而有惶恐的期盼。

你将一缕头发挽到耳后,略微皱眉。

你听见少年问,白鹂歌,你能不能拿稳摄像机?

这是你第一次知道我。众生在你眼中都如同蝼蚁,我这个无名小卒也不过是碰巧被你知道了名字。你知道秦声是爱着你的。歌词说被爱的有恃无恐,你自然不会多花一点点时间去注意我。

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下Delete,白鹂歌这个碍眼的名字瞬间被丢得干干净净。

我是个怪人,喜欢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会隐忍着不说,快要失去的时候总是拼了命的去追,不管追逐的途中会受什么样的伤,一概不计后果。

天色大亮,我趴在柜台上一整夜,即使一夜无人打扰,睡眠质量还是太差,被枕着的手臂酸麻。

从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秦声的房门,103的号码牌微微反射着晨光。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