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知道,韶光易逝

年龄相近,邻居,生活同样潦倒。这样简单的理由,当然足够催生友谊。

“我失业了。”喝光面汤,我啧啧嘴,“好消息是走之前拿了工资。”所受的委屈只字不提。他不问,我也不能说。

他无所谓地笑,扯一段粗糙的卫生纸来擦我的嘴,“我也失业了。好消息是跟798那边一家画廊签了合同,以后不愁吃喝了。”

我从凳子上蹦起来,简直要尖叫几声才足以表达激动之情。

每个黎明之前都会是黑暗。

徐骁野的黑暗持续太久,这黎明之光也来之不易。白天画画,晚上做酒吧歌手跑场,再把工钱悉数投入到画画里,偶尔卖出几幅画,就算是幸运了。如今总算在绘画方面得人赏识,也该算是苦尽甘来。

他按住我的肩膀,手心的热度几乎要灼伤了我。他牢牢盯着我,双眸亮若辰星。

“白鹂歌,你跟了我吧。我好像爱上你这小姑娘了。”

这时候才看清,原来锁在他心底牢笼的野马,一旦奔跑起来,姿态比谁都要耀眼。

“少他妈做梦想吃天鹅肉了……”推开他的脸,我别过头去。

男子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结实地压着我的肩膀,距离太近,压迫感让我不得不抬头。他掰过我的下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你来北京不就是为了他么?可你也得给我个机会,要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感情要是有公平这回事,我大概都跟秦声在一起十次不止了。

“你让我想想,脑子乱。”我挣开他的钳制。

“乱什么乱,又不是把面吃脑子里了。”徐骁野笑,“明天我们就搬到酒仙桥路住去,再不要住这黑漆漆的地下室了。”

他的笑脸是无比欢欣的样子。

或许我这样的人,就该有这样一个人来帮我做决定。即使往后不见得多么幸福,但起码这世上有一个以前不相干的人,能许出一个有我的未来。

【NO.10】

我在果子SAGE找了一份清洁的工作,有时候也用边角料缝几件小小的衣服。

徐骁野的工作也越来越有起色,在这座城市也渐渐地小有名气。

一切都几乎是要走上正轨的样子。

夜里,我跟徐骁野窝在小小的两居室里,享受着这城市难得的安逸。

“你想听听我来这里之前的故事吗?”男子头发微长,穿着白色的背心。上面用丙烯颜料涂鸦了一些极其抽象的图案。我看不懂,也没想过问。屋里没有开灯,电视发出的冷色光线把他的侧脸映得分明。

我拉拉被子角,“肯定不会比之前在地下室里过的日子糟。而且,新近红起来的艺术家怎么能自己扒自己的黑历史啊。”

他笑了,“只是跟你说说而已。”

确实全无兴趣。

故事没听完,眼皮沉的一塌糊涂。我枕着他硬硬的手臂,鼻端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香皂气味,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突然感到奇怪的注视。

悄悄睁眼。

电视已经关掉了。客厅里黑漆漆的,唯一亮着的只有面前男子手里的手机屏幕。那是我的,是一只白色的OPPO,因为经常的磕磕碰碰,边角已经有坑坑洼洼的划痕,看起来很旧的样子。即使已经送修过几次,还是没想过换掉。一方面没有足够的钱,一方面,也因为自己的恋旧。

徐骁野的脸颊线条是嶙峋的样子。连续的熬夜创作让他的脸色很差,而此刻脸上的滞重和黯淡的表情让我认识到严重性。

“你在看什么?”我伸手,想拿过手机。

屏幕在我发声的一瞬间被锁上了。

“你爱我,才选择跟我在一起,对吧。”不是疑问的语气。隐在黑暗里的男子声音轻得更像是叹息。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嗯。只有你才能让我在这里也安心。”我重新闭上眼睛。

感觉到脸颊被热烈的温度触碰。他的手指散发着淡淡的颜料苦涩的香气,在我的嘴唇上缓缓抚摸着。

只是我不知道,黑暗中那张脸其实不是得到确认而安心的表情。他的眼底流着清浅的光芒,还有些许的绝望。

每个人这一辈子总是多多少少要说一些谎的吧。如果我不是爱他的,又是什么让我留在这里,挣扎着生存呢?

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NO.11】

转眼就是十二月。

798的3818库要举行一次画展,因为聚集了国内几位知名的画家和作品,所以朴店长放了一天假给我,她自己也有事出去了。

徐骁野戴着一顶手织的灰色毛线帽,简单的样式,却很衬他干净又凛冽的气质。天知道对于我这种天生没有编织才能的人来说,织一顶帽子是多么艰难的事。所幸即使针织粗糙,看起来却也不是很糟糕的样子。

从公寓往798走。北京的天气和呼和浩特差不了多少,冬天都是冷硬而干燥。

手被徐骁野握在手心里,好好地揣在他的大衣兜里。

几天前才下了一场雪,偏僻地方的雪还没化,踩在脚底咯吱作响。鼻端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结出细碎的冰颗粒,隔着它们看每天都要经过的路,反而多了小小的新鲜感。

“等你到了年纪,我们结婚吧。”身边的男子看向别的地方,还欲盖弥彰地揉了揉鼻子。

我抬头看他。帽子下的黑发柔软,摸起来却觉得倔强。耳朵只露了耳垂,遮遮掩掩地藏在头发下。漂亮的眉眼此刻都敛着,认真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傻气。

“你就那么确定我乐意嫁给你?”我装模作样地扭过脸去。

握着的手被用力捏了捏。

“嫁给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我不能保证我不对你们做什么。”徐骁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况且除了我还有人乐意娶你?连顶帽子都织得那么烂。”

我语塞,憋的面红耳赤又想不出话来反驳,只好用力踩了他一脚以示惩罚。

画展很棒。连我这等不懂得欣赏的人都觉得感动。

徐骁野的画也在展子里,即使位置靠后,也彰显着年轻一代艺术家的独特。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