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知道,韶光易逝

搂紧了壁纸是他的手机,昏昏睡去。

天刚亮的时候挣扎着醒来,睁开眼睛良久才知道身处异地。房间里没有一只像样的牙刷,也不会有多余的钱去买。穿着拖鞋站在隔壁门前,尴尬地敲门。

门很快开了。站在里面的是个高个子的男性,赤裸着上身,分明的肌肉线条和漂亮的骨骼形状告诉我他年纪还很轻。房顶太过低矮,年轻男子几乎是保持着一个低头弓背的姿势,却看不出一点肯屈服于它的姿态。

“我是新搬来的邻居,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只是,你可不可以借我一只牙刷?我上班快要迟到了,来得太急没有牙刷可以用,又人生地不熟……”我忙着说明原委,心里偷偷祈祷他能同意。

男子在房间里简直像个巨人。他不说话,转身去找牙刷。小小的房间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画,连房顶上都快贴满了。从每张画右下角的签名,可以看出全出自同一人之手。床上除了被子,还斜斜躺着一把木吉他。

他递给我一只牙刷,小小的包装袋还印着某某旅店的字样。

走廊里的灯光昏暗。

我接过,包装袋在手里细碎地响,忍不住说话,“徐骁野,你的画真棒。”肺腑之言。

男子的眼睛深邃,眼底是淡淡的悲切的光,“做墙纸也不算太差。”

接不上话,只得笑笑转身去水房。

这世上幸福的人都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却不尽相同。

很多年后,我也曾想起这一晚隔壁传来的歌声悲切而善良,和我一样,以为还会拥有朝阳和明天。这世界对我们还没有恶意,一切都还相安无事。

【NO.8】

时光总是如同白驹过隙。

手里握着薄薄一沓粉红色纸币,我茫然地坐在租来的地下室里,左边脸颊还灼痛着。

小小的窗口透过单薄的一缕光来,铺撒在铺了格子床单的行军铁床上。矮几上放着一只暖瓶,艳俗的绿色塑料壳上画着牡丹的图样。索性就躺下来,闭上眼的时候,眼皮下就潮湿一片。

人类总是在疼的时候才会想着放手,我似乎是个特例。

你是尹小婉。

你逛街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当漂亮的衣服合适地穿在你身上,仿佛唯独为你制作,旁人投来或艳羡或倾慕的眼光之时,也是你最满足的时刻。你总觉得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这点明明正当却又难以启齿。自私或者贪婪,不是该形容你的字眼。

店里放着James Tayor的歌,我终于也懂得如何在播放器里寻找这样小众的歌去迎合顾客的品味。

即使上次见到这张脸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但当这样优美恬静的脸真正出现在眼前的一刻,脑中还是轰响成一片。背脊绷直,再也没办法摆出公式一般的笑容。只觉得满身都是戒备,又惊惧不敢上前。

你看了我一眼,云淡风轻,看向写着我名字的胸卡,又像瞬间把什么都看穿,了然于心的模样。

我知道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你后面,把你挑选好的衣物一件件搭在手臂上,等着跟你去试衣间。我看你纤细的手腕脚腕,看你弧度漂亮的唇线,看你漆黑缠绵的长发,看你顾盼生辉。

试衣间里悉窣作响,你说,“麻烦你帮我。”

任何的词语都无法形容我打开门的一瞬,脑中的波澜。

你只穿着内衣裤,安静地坐在用来换衣服的木头椅子上。你的身体瘦削,却也凹凸有致。你的胸口却有一个刺青。青色,一时看不清是什么图案,只是觉得狰狞可怕。

“你就是白鹂歌?”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你。”

我垂下眼睛,“我也知道你。你是他的女朋友。”

“你是来找他的,对吧?”你的笑意浓重了些,“你找不到他的。你聪明找到了我,可这是没用的。你以为他还会记得你是谁?”

“我不这样期待,我只是有话想跟他说。”说话的姿态太过卑微,我握紧拳头。不应该是这样的。即使卑微,也不是对着面前这个漂亮的怪人低声下气的。“如果你能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就真是感激不尽了。”

你偏了偏脑袋,哧笑,“我怎么会告诉你?追爱的路上总要坎坷些才更深刻。”

简直无法交流。

我闭上嘴,递给她挑选的米色连衣裙。

试衣间狭窄逼仄。

“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那么现在你大概不会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你的动作很慢,米色的蕾丝肩带被你轻柔地系上肩头。你并不看我,语调却舒缓。

不想搭话。

面前身材曼妙的少女突然转身。那件米色的裙子真是适合你。不管是剪裁、褶皱还是颜色,通通都像为你而生。你看着我,表情平静地像一湾死水,眼底却像波涛汹涌的海。我看见你眼中映出的我面容憔悴,还微微瑟缩着。

“害怕吗?怕就对了。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的。”说罢,近乎凶狠地撕扯穿在身上的裙子,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你的双眼异常地明亮,你笑了,然后再惊悸地叫一声。

你对随后进来的店员哭诉说我对你动手动脚,还要侵犯你。你的眼里含着眼泪,是我见犹怜的模样。你露着半个肩膀,头发凌乱。

动动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抱着脑袋,茫然地看着店长不停蠕动的嘴唇。

世界支离破碎。

【NO.9】

不知道昏睡了几日。地下室昼夜的分界太模糊。阳光与夜晚灯光的区别,也只是一个冷,一个更冷些罢了。

门被轻轻敲响,“白鹂歌,你还活着吗?”男声温和。

“托您的福,健在。”我应着,眼泪顺着眼角欢快地淌。是什么时候说话都带着点京腔了呢。这城市真的那么好吗?连我这样的人都悄悄地变了。那个丢掉的人,是不是不会再见到了?

“饿着肚子睡觉感觉还不错是吗?”少见的揶揄语气。

连空气都油腻的小馆子,老板娘的手艺却颇有大厨风范。

手擀面的热气袅袅,翠绿的黄瓜丝小葱段相互纠缠着,琥珀色的汤汁里躺着一只包得很好看的荷包蛋。我埋着头吃面,红肿着核桃一般的眼睛,偷瞄一眼看起来还不错的徐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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