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情书
李柏森问:“你认识?”
“不认识。”广告上的人我真的不认识。之所以停留,是因为我想起了当年。某某在这里跟我说,有一天,他要在这里举办演奏会。
我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但身后,李柏森却问我:“为什么刚才卓子牧警告我不能成为第二个霍青峰?”
六 如果我是 梁山伯
我没有办法回答李柏森的问题,就像我没有办法搞清楚魂斗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次。我出院后就被禁足在家。一天晚上,我在盘算着要怎么去报复乔晓晓那帮人的时候,程绘打给我,叫我快赶去魂斗罗,说是青峰出事了。
我慌忙打给卓子牧,却发现他人在深圳。远水不救近火,我去到魂斗罗的时候场面已经失控了。场面混乱到我后来才知道青峰替我挡掉一只凳子,而程绘的后脑被啤酒瓶砸出一个大洞。
由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霍妈妈赶来后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就甩了我一巴掌。她真的很生气,气到打我的时候都在颤抖。霍爸爸将我拉到一旁,很冷淡地叫我先回去。
他们不是住在中信医院,所以我打听不到任何情况。等我终于逮到霍青峰的爸妈都不在病房的机会。已经是几天后了。我看到程绘头上包着一个纱网,头发剃得短短的丑丑的。她正在慢慢地给一个苹果削皮,而青峰穿着同样的病服,静静地坐在一旁。
我敲敲门走进去,拿过苹果和刀子,说,“我来吧。”程绘冷笑一声,说:“为什么不叫卓子牧来救我们?我知道你恨我跟青峰在一起,但我没想到你那么狠心!”
“这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我还不至于见死不救。”果然是最好的朋友,熟知我的死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去魂斗罗还不是为了拿回你的照片!现在弄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魂斗罗的事,是你们自找的,我又没叫你们去……”我的话还没说完,冷不防,程绘已经扇了我一巴掌。
“程绘…”霍青峰叫了她的名字,却站起来伸手拉住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程绘又扇了我一巴掌。而青峰就只是抓着我的手,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
2008年8月27日下午,我左手拿着苹果,右手握着水果刀,被霍青峰按着,僵直地挨了程绘两巴掌。
两巴掌可以摧毁很多东西,比如最后的友情,以及最后的爱情。
堕落是不用学习的。接连几个晚上,我都喝得烂醉。所以,当霍青峰把我从酒吧中拉出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霍青峰穿着拖鞋,外套里面穿的还是医院的病服。或许我真的醉得很厉害,他背了很久才将我背起来。由于太晚了打不到车,霍青峰是一路背着我走回去的。那一路,尽管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我的心却无比安定,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墨子瑾,请你好好的,不要再为我堕落了。”霍青峰将我放下来,我跌坐在门廊上,“因为我不会心疼,所以,你这样不值得。”
我还记得,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等我头痛欲裂地醒来,我妈忧心忡忡地告诉我,卓子牧被捕了。
原来那段时间卓子牧都在处理魂斗罗酒吧的事。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以蓄意伤人的罪名被判入狱一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任何人探监。再后来,我听说程绘的左耳很可能永远失聪,而青峰放弃钢琴陪程绘去了成都,那个“来了就不想走的”的城市。
去H大上学的前一晚,我去了不夜酒吧。宛宛没上台,代替她的是一个北京来的歌手,他抱着电吉他在嘶吼:“如果我是梁山伯,一定放过祝英台。”
是的,事到如今,梁山伯应该放过祝英台,墨子瑾也应该放过霍青峰,让他和别人去相爱。
七 鸡飞狗跳 乐此不疲
李柏森那只拉布拉多犬莫妮卡像“糖不甩”那样粘着我没关系,但是,我实在无法接受他在盯着阿招和阿财半天后恍然大悟地告诉我,原来互相吐口水就是相濡以沫啊。
有句古话说得贼好,叫做平淡才是真。类似这样鸡飞狗跳小打小闹的日子,我们过得乐此不疲。
或许,日子真的很安逸,安逸得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在时隔一年之后,我还要六神无主地在深夜打给卓子牧说,你赶紧过来魂斗罗。
卓子牧很快赶到。他一来。事情就很好解决了。十分钟后,我们已经回到车上了。
“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在魂斗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柏森呲着牙忍着疼解释,“谁知我一问。那些人就凶起来了。”
这个白痴!我黑着脸默不作声,卓子牧却是一脸等看好戏的欠揍模样,不紧不慢地问我:“现在是怎样?”
还能怎样?中信是我家,受伤就回家。
急诊室里,我从李柏森的手掌里夹出最后一块玻璃碎片,他的表情纠结得像刚从酸菜缸里捞起来。等我狠狠地消毒、上药之后,李柏森一边拿鸡蛋焐着自己淤青的眼眶。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喝粥。我实在不忍,丢出一句“等着,我给你倒”。他却拦住我,说:“不用麻烦了。喝你那碗好了。”
做人无耻到这种地步,我……我也只好让着他了。
但更可耻的是,李柏森居然不敢一个人在医院过夜。我去帮他拿衣服回来,却发现他不在病房,找了很久才在急救部外的长椅上找到他。一旁的小护士告诉我,城北刚发生一宗醉驾车祸,被送来的孕妇正在里面抢救,情况很危急,而李柏森不知怎么就坐在手术室外不肯走。
我在他旁边坐下,问:“你认识?”
李柏森沉默了很久才摇摇头说:
“我妈是出车祸走的,肇事司机也是酒后驾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滴酒不沾,怪不得他每次坐车都叫我开慢点儿。
不再说话,我陪着他,直到手术结束医生宣布孕妇已经脱险,李柏森才乖乖走回去。
他吃了药,挂着点滴安静入睡,我走到一旁看着他,突然想起那个一直守护着一朵玫瑰的小王子。但第二天一早,当护士过来告诉我们昨晚受伤的孕妇刚生下一个男孩,李柏森却跳起来拉着我像土匪那样横行,直接冲到育婴室。
“哎呀,你看你看,他睡觉的时候鼻孔在动嚼!”“嘿,你不觉得他的嘴巴跟我一模一样吗?”
“你那什么眼神,我倒觉得他下巴尖尖,像我多一点儿。”“好像是啊,恭喜恭喜。”“同喜同喜!”……
隔着玻璃窗,顶着凌乱的发型,我们在育婴室外喜笑颜开,乐得不可自拔,直到护士长干咳两声提示,我才发现有一群人站在我们身后。其中包括那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又疑惑地望望我和李柏森。我和李柏森干笑一声,退开位置说“您请您请”。
我在心里低呼着尴尬,又退一步。这一步,退得惊心动魄——我赫然发现我爷爷还有我的亲生爹娘也站在一旁,目光在我和李某身上逡巡。而此时李某还天真无邪地伸手拍拍我的头,问我:“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后来,宛宛是这样描述我的:带着下跪的冲动,墨子瑾后悔在地球上存在过……
李柏森隔天出院,为了庆祝劫后余生,我们杀到他家去包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