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情书
如说,悍马退出市场不再生产,汽车杂恚上说,因为它是最不环保的油老虎。
卓子牧陪宛宛去了北京接受进一步的治疗,他仍旧将车子留给了我。所以,当别的女生仍旧在最美的年华里花枝招展的时候,我却仍旧为了养车而奔波劳碌、呕心沥血……
虽然我循规蹈矩地开车,不再超速,但时光还是过得飞快。
2010年的最后一天,青峰在H市剧院举办了钢琴独奏会,他的手臂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我定了一束花让人送过去,留的是沈龄的名字。
那一晚,在去寂寞空城守夜之前,我先去了李家。
其实我将招财鱼和莫妮卡接到寂寞空城去寄养后,就没有再进来。但那天,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李柏森的房间。
房间很干净,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放满他的作品,只是在墙上贴着一张照片。我走近一看,发现正是在糊了圣代的ATM机前拍的那张合照。而合照下面,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小鱼缸——原来,李柏森还做了一个“溺水的情书”,藏在他的房间里。
打开鱼缸的开关,钢琴模型不断开开合合,奏着《生日快乐》。我切断电源,将水放空,果然在城堡里找到一封信。上面是李柏森写的丑丑的繁体字,内容和我写给青峰一样的,那封溺水的情书:
不管你能不能看到
不管来不来得及
我爱你
心头一暖,脑海里浮现他熟悉的微笑,很家常的样子。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想他。
车祸之后,李柏森在中信住院几天,就被他的家人接回文莱去了。李爷爷只是将他的钥匙交给我,让我帮忙照看房子。而他本人就这样销声匿迹。怎么都联系不上。很多事都是他走后我才知道的,他都没有告诉我。
他没有告诉我,其实他每次坐我开的车都忍得想吐。他没有告诉我,他买给我的那把87年产的红棉牌木吉他,是他找了整整一个月才找到的。他也没有告诉我,当卓子牧问他“你是谁”的时候,他跟他说的是:“我是一个喜欢墨子瑾,会对她好,想和她在一起的人。”
悍马还是孤单而剽悍地停在外面:爸妈还是在医院加班;莫妮卡还是喜欢趴在我身边睡觉,阿招和阿财还是相濡以沫;而我跟宛宛视频,发现卓子牧终于恢复了正常发型;表姐夫和表姐仍旧去度假了,只是他们告诉我,有个很急的客户待会儿要来修鱼缸……
细数一下,似乎一切都没变。
只是,在厨房煮面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煮了两大碗。就是平淡无奇的家常味,李某人竟一直念念不忘。我喝了一口汤,热气蒸得眼泪掉下来。他若看到我这样子,一定会恍然大悟地说,这就是“泪流满面”了……
2010年12月31日,午夜将至,我依旧独守着一座寂寞空城。
“十、九、八、七……”外面开始新年倒数。
“六、五、四……”手机响起,修鱼缸的客户来了。
“三、二、一。”
我打开店门,看到天幕铺满璀璨的火树银花,而夜空的霓虹灯下,李柏森抱着一个小鱼缸走来。他没说新年好,也没说祝你生日快乐,只是问我,“溺水的情书,能保修吗?”
这个我找了很久的人,就这样毫无预期地出现在眼前,即使刚下飞机,疲倦的面容也带着无双的魅力。我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举起一只手说,我可以解释,我可以解释。
“因为我小妈实在太彪悍,在我没有完全恢复之前,我不想你过来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而且我做复健的样子太丑,不想让你看到。我已经很努力在康复了,只是左手的无名指现在还是没有知觉,动不了。”轻描淡写,李柏森将那些必是棘手艰难的纠葛用几句话带过,“我回来,不要再担心了。”
轻扬的唇角,展开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倾城的温柔令人难以抵挡。
李柏森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
“既然溺水的情书都已经浮出水面了,那我也只好将就着告白了。”他放下鱼缸,郑重地说要用粤语告白,但他讲了一句就打住了,接着嘴角抽搐地笑了起来。
“呃。你的名字用白话念起来好奇怪……子瑾,听上去就像纸巾,阿瑾,就是肥皂……”他自顾地乐着,直到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见势不对,李柏森赶紧狗腿地说,“纸巾肥皂,与‘李福隆’相配正好。”
他走过来,张开双手,拥抱依旧温暖宽厚。
我想,这世上还是有些人,愿意把手交给只有九根手指能动的人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