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生杜若

文/苏墨白

2011的初春,B市已经回暖,街道上成排的垂杨柳滋出新芽,城内最大的教堂内华服美酒,觥筹交错,预示着一对璧人的结合。而此时,坐在新娘房的尘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淡妆下,那张脸上的眉眼似山水一般,晕染开来,未曾浓墨,却有股淡然的远山静色,清丽之美让人挪不开眸子。

自小,因为这双眼睛,她便有着小周旋的封号,院里的人叫得多,她却听得乏然,只是阮家教养历来很好,听得不耐烦也是弯弯一笑,与人含羞道:“阿姨莫要再夸,阮阮已经不好意思了。”

阮阮,那是她的小名,自小被叫到大,以至听那名字,就会让人觉得这姑娘性子一定像是糯米一般,甜甜糯糯。只可惜,阮姓后,阮家老爷子赐名尘生,尘归尘土归土的尘;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生。

急促的脚步声奔着新娘房跑来,尘生别过头不再看自己,身后摆弄礼服的婚礼操办人夸着礼服漂亮雅致。尘生一笑并不多说,只是心道,废话,一百多万能不雅致吗,就这衣服凤姐穿了我都敢说艳压群芳。

新娘房里吵吵闹闹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打开房门,屋中的伴娘哄笑,门口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眉眼精致,一如多年前一般骄傲,胸前戴着一只白玫瑰。

“出去出去,一会儿就是你媳妇了这会儿偷看什么?”伴娘群的姑娘推搡来看尘生的新郎齐麟。

而齐麟则有礼一笑,与伴娘们打太极:“还请各位姑娘高抬贵手,我有些话想对尘生说。”

姑娘们才想回绝,就被身后的尘生拉住了,回头就见尘生嘴角淡淡一撇,那样的笑,安静,好看,就像是画中淡了墨色,留了空白的山水,似天才青,烟雨欲来。

自小院里的小少爷小姑奶奶就怕两样东西,一个是杜若的拳头,另一个就是尘生的笑,姑娘不笑还好,笑就笑吧,总有股子地阴森的感觉。

自不敢招惹瘟神,几位伴娘吐着舌头离开,一边走一边叫嚷着,女大不留娘,这么快就和人家一条心,说得淡漠的尘生都撇了一抹笑在嘴边。

安静的屋子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穿戴整齐,眉眼俊秀,天之骄子一般的齐麟道:“尘生,说真的,你喜欢我吗?你忘得了杜若吗?”

“杜若是谁?”她睁着大眼睛,仿若无知孩童。

“尘生,你骗得了你自己,却骗不了我。”

淡淡一笑,那眸子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从两年前,阮家姑娘甜甜的眸子里就带了一股冰冷冷的东西,像是一瞬便失了感情一般:“爱不爱又如何,如今阮尘生要嫁给齐麟才是真的。”

“既是如此,那好。”齐麟的唇薄凉,带着一股薄荷味,身上也没有尘生讨厌的香水味,反而飘着一股原她以为只能在杜若身上闻到的舒肤佳的香气。尘生啊尘生,你到底还是忘不掉,他的味道,他的笑。他嚎着,阮尘生你要嫁给别人,我就当和尚去,这辈子不把一个尼姑说服了嫁给我,我绝不回来。她思念杜若的梦里,永远都是杜若笑的时候,永远都是,所以才会这么舍不得忘吧。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直至齐麟面色通红,拂袖而去,尘生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释然一笑,果然是个薄情的女子,不然那样一个骄子般的人物,又有谁会回绝得像她一般干脆。

婚礼的教堂是B城最大的,已有百年历史,平日从不招待外人,若你无权无势,纵有万贯家财,想在这里举办婚礼都是做梦。教堂内,军区乐团演奏慷慨激昂,抬眼所见整个礼堂都被早上才空运到B城的淡紫色的玫瑰所装饰,雅致又漂亮,指着玫瑰上系着同色系的蕾丝,几位名门出身的少将夫人不觉八卦,这样的手织蕾丝只有法国的一家小作坊做得出,常规的白色就已千金难求,又何况这些同色的,不觉都羡慕起阮家小姐,阮家与齐家,这样的婚配,自始至终都是互惠互利的,本就没谁成就谁一说。只是那些少将夫人的话中,隐隐还提到另一个名字,杜若,与齐麟问尘生的一般简简单单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在八卦别的,婚礼进行曲响起,客人落座。

教堂的大门被打开的时候,众人只见光影中,牵着父亲的手走出的阮尘生,一身洁白的礼服,裙摆装点着璀璨的钻石,搭配着十几米长的头纱,远远看去似女神,美得让人触目。

坐在女方宾客椅子上的阮家老爷子看着自家姑娘,激动得老泪纵横,就差站起来,大吼一声,格老子的,这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而坐在台下的阮母望着缓步走向神父的尘生,泪眼模糊,一手拉着高兴地快要站起来的公公,一边念叨着,人家孩子出嫁都哭个泪人似的,就尘生一张淡然得体的笑脸,也不知随了谁,抬眼一看看公公,果然是阮家的血脉。

这场婚礼若有机会被外人得知,又流入小报的耳朵,绝对逃不过“世纪婚礼”四个字,毕竟,阮家与齐家,在首都B城都是跺一跺脚就能震三分的主儿,而这两家结合也必然是强强联手,所向披靡的。

只是若那场婚礼真的不幸被小报得知,定会起个更火暴的名字:旷世婚礼竟成闹剧,将门虎子携爱逃婚。

是的,就在尘生的父亲阮建国把尘生的手递给齐麟,笑呵呵的神父还没问愿不愿意的时候,礼堂的大门就被打开,好奇的来宾随着声音望去,只见门口的光影下站着一个穿着白纱的姑娘,此时正一边拿着刀,一边对着新郎大吼:“齐麟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求你回来吧,求你了,即使你不原谅我,孩子怎么办,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光影下的姑娘哭得凄惨无比,手上的刀一直没有离开脉搏,似若他们结婚,她也会血溅当场,拼个玉碎瓦全。一场本该光耀门楣,互惠两家的婚礼,顿时成了闹剧,还好来观礼的嘉宾有教养还猜着,这是办的中西结合的婚礼,那洞房也不能提前闹啊。再不然就是偷看新娘,人家都有孩子了,你是成全呢,成全呢,还是成全呢。

只是还没等新娘有反应,站在新娘身边的齐麟看了尘生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只是被看的阮姑娘却并不以为然,双眸依旧带着冷冰冰的淡漠。见这般,齐麟苦苦一笑,摔下礼服拉着来抢婚的姑娘转身就跑,直至刚刚还喧闹的礼堂变得鸦雀无声,众人才汗,好八卦的一场戏。

还好两家老爷子都是见过大风大雨的人,在齐麟离开之后,齐老爷子颤颤悠悠地自座位上站起,山一般地对着来观礼的嘉宾道:“诸位齐某一生戎马,却生了这么一个孽障,见笑,他日流水宴席,老夫向诸位赔罪。”

来往宾客都是政商两界有头有脸的人,教养极佳,十几分钟就走个干净,直至空荡荡的礼堂只剩下齐阮两家人还有穿着婚纱孤零零地站在神父跟前等着回答那句我愿意的尘生。

齐麟的风流史在军区大院已经不是什么新闻,这两年跟那个小明星闹得分分合合,两人被人撞见已不是一两回,齐家夫人虽然当众说过齐麟和小妖精没半点关系,可却耐不住齐少爷与人家亲热,原本大家都以为这次齐阮两家联姻,齐公子是浪子回头,却没想到竟然玩了这么一出,真是让人下不来台。

一句话都没说,对着神父的尘生转身就跑,双眼蒙上了浓浓的雾气,却自始至终都没掉下来一滴,阮家人见此都追了出去。也是这样的变故,任是谁都接受不了,何况尘生不过是个才22岁的姑娘。

未婚夫带着小三逃婚,按理说新娘怎么也该哭得要死要活,只是把自己关在新娘房里的尘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蒙泪,似要哭一般,只可惜,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嘴角还是微微上翘着的。果然,这多好,一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结局。

新娘房门被人打开的时候,尘生已经开始卸妆,进屋的却不是来安慰尘生的阮母,而阮家老爷子,看着坐在椅子上卸妆的尘生,枪林弹雨都没皱过眉头的阮老爷子道:“尘生,你当真就这么恨齐家,恨我?”

知道自己的一切瞒不过老爷子的眼睛,笑眯眯的尘生道:“爷爷,从小您就告诉我,你是阮家人。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这是阮家人该有的骄傲,我如今不过是把我丢了的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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