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来复去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还没等进院,就看到霍瑟一个人坐在扶桑树下,这棵树从我们小学时种下,如今已经枝繁叶茂。满地的雪光映在霍瑟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让人觉得那样美好。

我推门走了进去,听到声音霍瑟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站起,“去哪了?”

我没理他,“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呀,感冒了怎么办?”

他嘿嘿一笑,突然伸出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哪有那么娇弱啊,你看看我,现在比你高出多少?”

是啊,他不说的话,我还真的没有发现,他已经有了喉结和微青的胡渣,他已经长大了。就像刚才他那个亲昵的小动作是我们从前经常做的,然而今天……我的心因为这个动作,跳漏了一拍。

9.

那晚我梦到了霍瑟,梦到小时候他腼腆的模样,然后镜头一转,他就在扶桑树下,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

那么轻,那么柔。

在鼻尖上一扫而过。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变得异常不自在。也许是我不自在的太明显,老妈也很快发现,然后问我,“怎么了?”

我看了看她,“没什么!”老妈一撇嘴,“跟我藏心事,你还嫩着呢,爱说不说!”

初四开学的这一年,压力山一般的压下来,我更加努力的学习,满脑子都是路南的那个托付,他的消息也总是通过电话传来,工作得很不错,已经成为厂子里最年轻的小组长,只是他再也没有要求和我说话,而我也没有勇气对他说什么。只是每次老妈挂下电话后,总是很惋惜的叹上一口长气。

命运就是这样,你想得到的,老天从来不给你,你不想要的,老天却早就在冥冥中的最初安排给你了。

闲暇时,我也会偷偷注意霍瑟,他越发俊朗,步履间充满自信。

坦克忽然拍了下我的肩膀,“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坦克笑得自然,“这周末一起去爬山?”

我摇头,“怎么突然想着去爬山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家好久没聚了。花小绯,你有多久没跟我们一块玩了。”

多久?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看着面前那颗已随着岁月长大的扶桑树,多久?从我知道大舅去世,从我被路南给予厚望,我和我年少时的那个世界就越走越远,可是那世界本属于我的位置不是早已有人替代了吗。

“去吧,就当咱们上高中之后最后一次疯。”

我妈总和我说一句话,祸从口出,那话一直是我妈的口头禅,后来却成为我心中的一句名言,因为自从坦克说了最后一次疯那句话,我们身边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我爸在回家的路上被汽车剐蹭,在家里躺了两个星期,才能再骑他那辆二八,却再没了以前的速度,而据院里的大人们说,霍瑟的母亲与他父亲闹了很深的矛盾,貌似会离婚,只是那些对仍旧还沉浸在孩子世界的我们确实挺遥远的,我们的世界有我们的游戏规则,也有我们注定要面对的疏远和分别。

那年上山,我们不像小时候一样没完没了的往书包里装吃的,一个个轻装上阵,只是临行前,季惟打来电话,季奶奶早上开始不舒服,他不放心,所以这次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了,最后一次疯,小团队却少了一个人,这注定也是分别的序幕。

我一直都记得那天,我们好不容易爬上香山,坐在那个破凉亭里的时候,就连往常永远是干净漂亮样子的米佳也是满脸的汗水,秀气的小脸上趁着一抹酡红。相比我气喘吁吁地狼狈,即便是那个样子的她,也是好看的。

只是那天爬山却并不似想象中以大圆满结局,米佳下山的时候,腿抖的不得了,每下一步,就会小声的叫一声,似乎是害怕自己会摔下山去,那天坦克和霍瑟不放心她,便一人一边搀扶她下去,那样的疼惜,让跟在他们身后为米佳背包的我,只觉得心有种隐隐的失落,只是那时候我仍觉得,我比米佳那挫样子强多了。只是强大的内心,在自我救赎后,终究败给了霍瑟的一个动作。那个下午,似乎是看米佳太难受,霍瑟弯下腰,拍了拍自己的背,他要背米佳下山,霍瑟的那个动作让我和坦克微微呆滞,而下一刻,米佳在不好意思的推辞中,已经趴在了他平坦的背脊上,就这样,霍瑟想我们年少时看的电视剧的男主角背着女主角那样一步步的向山下走,而他扎实的步伐,似乎在这个阳光充足的日子,向我和坦克宣告,他与米佳的关系非凡。

那天,直至下山,我始终在给霍瑟和米佳背包,而坦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一直注视着米佳,尽管,她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十几岁的我们虽然不是很懂爱情,却对许多事情抱着一种求知的态度,所以我明白,那个下午对我们四个人来说,是多么纠结的一个下午,我对霍瑟,坦克对米佳,还有活在我们视线中,毫不犹豫宣誓的他们。

后来似乎因为那个下午,我,霍瑟,米佳,坦克之间的关系,自然而然就疏远了,中考后,一个院子里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我们,分散到各个学校念高中,大家彼此没什么往来,只是偶尔和我考入同一个学校的季惟会在偶然遇见的时候问我,大家还好不好,我总回答,好啊,没有比现在更好,只是真正的现实却很糟糕。

10.

我们高中之后,因为不在一个学校,彼此又有了新的生活,所以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偶尔在院子遇见,也只是笑一笑,问最近你们学校有什么变态的政策和好玩的事情,似乎随着长大,我们不能在这个属于我们的世界大声笑骂,我们要学的矜持,学的懂礼貌,学的犹如那颗伴我们长得扶桑一样,随着时光退去青涩,彻底长大。

高中时候的岁月,除了学习,我总能听到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比如中考发挥失利考入那个二流学校的坦克在新学校越发不如意,坦克的父母小时候总说他不是学习的材料,那话原本是对少年聪慧的坦克的一种谦虚的褒奖,只是在坦克的成绩下滑后,成了一句笑话,在我们高中那个年代,似乎孩子的成绩会成为父母炫耀的资本,所以那段日子坦克过的并不容易,而相比坦克,霍瑟与米佳则风光的多,因为他们走到了一起,虽然因为这样的事情,米佳的父亲曾经院里大闹,而米佳什么都不说,默默地躲在屋子里,夏天的阳光自玻璃窗照进去,就见她小巧的耳朵上挂着耳机,她把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理会父亲的吵闹,而真正理会米佳爸爸的只有霍瑟那个袒护儿子犹如母鸡护小鸡的母亲,只是两个家长吵得久了,也就不在吵,原本胡同里总说霍瑟与米佳小小年纪就勾肩搭背的,也不再说别的,一切在自然而然变得平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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