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来复去

高中那三年,因为生活中还有季惟,即便每天游荡在题海中,我也并不寂寞,偶尔两个人还会约在一起买参考书,季惟第一次问我,“霍瑟还与米佳在一起吗”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快高考了,看着书架上一排排的参考教材我道:“嗯,前几天我还看到他们一起走。”

“嗯,花小绯,你觉得霍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品。”

塞回那本厚厚的书,我微微一笑道:“我们这么屁大的孩子,哪有人品。”

“也是,对了,你报哪里?”

“怎么,想追着我一起考来?我才不告诉你,老娘这次拼尽全力,一定要逃的远远地,再也不让你们这群人祸害老子原本应该光明坦荡的人生。”

“屁啊。”季惟虽是不相信的口气,可是我真的报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只是在没有拿到踏上那远方的船的船票,我不想告诉任何人。

我没告诉季惟,其实霍瑟与米佳已经分手了,高考前两个月的一个晚上,下晚自习回家的我,就见米佳站在四合院的门口,似乎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我当成霍瑟,米佳道:“霍瑟,咱们能谈谈吗?”

才想说我不是霍瑟,米佳又道:“你别离开我好不好。”那声音明显带了哭声音。

那个晚上,不知他们怎么分手了的我拉开帽子冲着低头不敢看我的米佳道:“米佳,怎么回事儿,你们分手了。”

每个女孩子知道自己被人抛弃总怕第三个人知道,只是我很不幸的成为那个第三人。那晚,在街口的公园,我买了热杏仁露和米佳坐在一起,她则和我说起了和霍瑟分手的事情。

有时候父母真的是来要债的,我不知道米叔叔还要把女儿的人生操控多久,他竟能在高考这样的日子,找到霍瑟,问霍瑟能否在日后给米佳最好的生活,米叔叔的话刺激的霍瑟尚且稚嫩的自尊,在霍瑟母亲的怒骂下,米叔叔离开霍家,而米佳也在那之后被强制要求在高考前不能再见霍瑟,而霍瑟似乎也在父母的婚姻中,看到了些什么,决定和米佳分手。

“我去找他。”听完米佳的事情,我气得站起来想要去赵霍瑟对峙。

只是米佳却拉住了我:“算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想打扰他。”

那个晚上在米佳无数次的恳求之后,我决定把这个秘密隐藏下来,而那年夏天,即便有着很好的成绩,米佳却被父亲要求考了北京电影学院,在米叔叔眼里,米佳要么做公主,要么做明星,这是他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儿才该走的路。

只是米佳和霍瑟分手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坦克耳朵里,坦克为了米佳和霍瑟大打出手,霍瑟老妈的惊叫几乎掀翻了房顶。

坦克的嘴角沁出了血,霍瑟的眼睛青了一只,而米佳就只能站在角落里干巴巴的掉眼泪。

而那场比武一般的吵闹,成了我高中时期最后一场热闹的大戏,那之后,坦克发奋学习,米佳开始不停地冲着白墙,咬文嚼字,而我偶尔还是能碰见坦克,那时候,我看着他,他却趴在墙角偷偷地看那个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米佳。

我想青春期的爱情就是这样吧,永远是在追逐,那个追不到的人,却怎么也看不到身后那个在追逐着自己的他。

11.

高考之后,成绩陆陆续续的下来,我是一个收到,也是第一个离开的。加州的一所大学,主修经济管理。老爸对这很满意,从通知书下来之后,就一直通知亲朋好友,大有扬刀立威的感觉。

没有任何人的送行,米佳早就被他老爸带走,霍瑟陪老妈回了山东,坦克找不到人影,季惟打了一通恭喜的电话给我。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我的这些狐朋狗友在时光的最初是最亲密的伙伴,长大后,我们就都被成长冲得四分五裂,最终分散。

去加州的飞机是下午三点,除了上午陪老妈买了一些东西之外,我一直都坐在院子里的扶桑树下,很多年前,为了纪念我们小学而栽下的小树,如今已经枝繁叶茂,开满了红色的花朵。

我也直到那天才知道,扶桑的花语是微妙的美。

像青春,那样微妙的美。

到达加州之后,我很快习惯了那里阳光明媚的生活。我觉得在人生的选择和变故上,我继承了老爸最伟大的优点,那就是随遇而安。我在四合院的时候觉得那里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我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童年,走过青春。来到加州后,我觉得这里也不差,一年四季温度适宜,环境很好,温度很好,一切好像都很好。

然后就这样,过了很多年。

毕业后我没有回国做海龟,而是定居在了加州,把这一消息告诉给家中二老的时候,没有任何质疑和反对的声音,他俩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似的同意了。老爸说,“女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老妈的意思是:我们早晚是要投奔你的,加州不错,我也喜欢。

在我离开之后,大家也都纷纷从大院搬走了,最早走的是霍瑟,他们全家搬到了山东,他老妈的故乡。据说他后来成了一名随心所欲的摄影师,走南闯北,足迹遍布中国。我没看到过他的作品,只是听老妈说他现在黑了,却更加帅气了。

然后是坦克,坦克的大学选择的是空军学校,毕业后很自然的成了一名空军,碧海蓝天任翱翔,想想都觉得带劲儿。我妈说国庆六十周年阅兵的时候,坦克还在检阅方阵里,为了他,我特意看了网络直播,结果黑压压的一群人,我压根没找到。

米佳也离开了,他老爸的工作越发不如意,最后索性不干了,这半生他一直把希望都寄托在米佳身上,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渐渐读懂了生活,学会了人生。然后他果断的开始计划自己的新人生,据说他最近的想法是出一本超越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书名暂定为《杀杀杀杀杀!冲冲冲!》我觉得这本书一定会大卖,一定。

最后离开的是季惟,他的房子一直都没有卖,直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他才趁着高价把房子甩了出去,结果赚得那叫一个爽,和他老爹一样,天生的奸商本色。

就这样,四合院的孩子们在各自的领域中生活,奋斗,不见得有多好,但也不见得有多坏。

在各奔天涯后的那么多日子里,我总是能想到从前,想到那间充满回忆的院子。

也许岁月将往事褪色,或许空间将彼此隔离。但值得珍惜的依然是知心的友谊。

稿子写到这里,各位看官应该已经明白要到结尾了,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一堆,其实只是想说,一个人的成长或许可以没有爱情,但一定不能没有友情,否则做人就真的太失败了。

好像有人对于我自己一点没交代表示很不满?好吧!我在加州生活的很好,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回国,回忆再美,终究只是曾经。漂泊多年后的你和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些人,所以不想用今天的自己去面对昨天的你。

怕的是失望,也怕迷失。

季惟老爸去年查出胃癌,拼搏了这么多年,他在那一刻终于放下一切,把公司的大小事务全权交给了季惟,自己跑到三亚买了房子,安心的打理起自己所剩不多的时光。于是季惟就像很多年前他父亲那样,东奔西走,飞来飞去。

到加州后他很自然地联系了我,在明媚的海岸线一旁的西餐厅里,我见到了成熟的季惟,越发俊朗的他频频获得周围金发女郎的秋波,我不满地敲敲盘子,“喂,虽不安分,也该守己,当着我的面,干嘛呢这是!”

季惟微微一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们每年的聚会都少你一个,大家都觉得很没劲!”

我低头喝饮料,没有回话。

“明年回去吧,霍瑟可能要结婚了!”季惟轻声道,“对象是个编剧,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装了很多东西,我见过两次,很适合霍瑟!”

“真令人高兴!”我发自肺腑,特别由衷地说。

季惟点点头,“你呢,打算就这么一辈子啦?”

我笑笑,“是呀,别光说我,你不也一个人呢吗!”

季惟嗯了一声,“要不,咱俩凑合凑合?”

我一愣,“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凭什么跟你凑合啊!”

季惟叹了口气,“花小绯,说你傻呢,你还总有点小聪明,说你聪明呢,你这脑子又真转不过弯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我还真没明白。

但这并不重要,听季惟这话,好像这位多金的酷哥觊觎本人多年?这事告诉高堂二老,绝对够他俩高兴一阵子的了。

时光,来复去。

时光,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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