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张脸却是少有的俊逸,若有若无的冷漠里泄露出些许惊讶,短暂的停顿后却仍是运球奔跑上篮。漠漠对他的不理睬并未生气只是捏着下巴鬼鬼地笑。
第二天早自习的晨读里,漠漠捏着一张纸对我念:“廖以寒,身高187,体重139,爱好篮球,家住东城。目前在旁边那所技校读书,无女友恋爱史空白……”
那所技校我知道,口碑出名的烂,硬件建设也差到家,一个小小的篮球场坑坑洼洼。雨天时就像一处浅浅的池塘。怪不得他要在慧源放了学人差不多走净时才抱着篮球晃进来,想来心里也有小小顾忌,毕竟这地方不属于他。
英语和古文混杂的声音里还隐约有人在背元素周期表,漠漠就肆无忌惮地大着嗓门说:“情报可靠的话,他每天都来咱们学校打球,以前怎么没有遇见。是我们撤得太早?”
她仍在感叹着相见恨晚,对我拼命摆着的手势和口型视而不见,还在兴奋地继续嚷:“一个星期之内我要他和我谈恋爱——”
班级里刹那便安静得像突然被按了静音键的电视机,老班喜欢占用早自习时间的恶习大家都已习惯,见他站在讲台上用黑板擦拍拍桌角大家也都知趣地停止聒噪,于是漠漠那奔放炽烈的“谈恋爱”三个字便洪亮悠长地响彻教室。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瞥见老班阴森可怖的脸,再看漠漠。她冲我吐了吐舌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身后有人在憋着笑,但憋功不是很好,像漏气的皮球一样发出咝咝的声响。
“上课!”在老班的喊声里全班起立,哗啦啦一阵桌椅响,老班努力放松了面部表情。阿弥陀佛,看来他又一次的不打算追究了。
04
后来的许多个黄昏,漠漠在放学铃声晌起的瞬间便拉着我冲向篮球场,带着从未有过的积极劲头。口着脸和廖以寒说许多话。给他唱歌讲笑话甚至买了乔丹的篮球送他,但两个月过去,她和这个冰块男生依旧不咸不淡。
“或许他不喜欢女生?”我说。
“乌鸦嘴。他不喜欢女生的话我就变成男生!”漠漠一脸认真。我猜她若变成男生,那男生也该为现在的她感动了吧。或许廖以寒不是冰块男,他简直是干冰。
那天傍晚漠漠依旧在篮球场等他,还带了不知哪里搞来的科比签名,只是瓶子捡完了廖以寒仍未出现。
“格子你又要一个人走了。”
“你要去哪里?”
“我去他学校找他!”她嘣跳着像长了翅膀。那个年龄里有什么能让我们这样欢喜向往,浑身上下像充满了轻盈的气体,随时都会飞起来随时都能够把脚步迈成舞蹈?
也只能是,情窦初开的那份盛大的欢愉。
走出校门口再左拐,司机大叔仍旧等在那里,尽职得让人崩溃。通常,我能和漠漠一起走的也不过是教室到这里的那一段短短的路,然后我抱着瓶子知足地挤着公交回去,她则一脸哀怨地坐黑色大奔回她家的别墅。
司机大叔静静地在抽一根烟。见到我出来把烟头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漠漠曾经反抗许多次,她说:“我上高中了不是在念幼稚园,你可不可以不要上学放学都要司机来接送,拜托给我点自由的空间也给我留点面子!”
曹爸爸不急不缓地语重心长:“外面世界很复杂的,很多危险因素不得不考虑,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被绑架?奔驰车扫了你的面子了?那明天换辆保时捷去接你吧!”
漠漠跟我模仿她老爸那皱着眉的认真语气,然后翻着白眼做晕厥状:“我败给他了,简直无法沟通!”
我叹气:“富人的烦恼啊!”她就作势要来掐我,手到我脖子上又搂住我:“既然格子这么酸,那干脆吃点酸豆角以毒攻毒吧。”于是我们跑去学校的小超市买一袋酸豆角,两个人坐在操场的角落里。砸吧着嘴吃得极没女生相。
那是种廉价的小食品,它很酸,那种酸每每想起都会让人忍不住流出口水。
司机大叔将那辆拉风的黑色大奔藏在隐蔽的树荫下。这是漠漠的意思,她说,那些享受那些光环本不属于她,她不想要那些额外的妒忌或羡慕。因此而来的仰望也不会让她生出丝毫的骄傲和喜悦。
“漠漠已经回家了,她说要顺路去个同学家玩一会儿所以没有麻烦你。”这样简陋到毫无技术含量的谎言我替漠漠说了很多次,司机大叔想必也懂。开始他还打漠漠的手机求证几句并询问是否需要去同学那里接她,后来漠漠干脆把他的号码加进了黑名单。好在他还算识相,一直没有在她老爸面前揭穿她。
“嗯,知道了,谢谢你。”他对我点点头,目送我离开,看上去是个礼貌厚道的人。
回家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淡淡油烟里有青菜和肉的香气。我探眼看一下客厅才小心翼翼从鼓囊囊的书包里取出那只黑色的袋子,贼一样轻手轻脚地把瓶子倒在后阳台里,听那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颇有成就感。阳台里的瓶子已经有一小堆,周末时可以和奶一起去收购站卖掉了。
“姜阿婆,有邮件啊!”邮递员在楼下大着嗓门喊。
奶奶有些耳背,她坐在沙发上钩那只钩了好多天的茶几罩,抬头对我说了句:“格子你干吗去,慢点啊。”
“嗯!”我答应着已经飞奔下去,这一次果然不是爸妈寄来的包裹。
扁平的一个大信封上盖着“印刷品”的红印章,我边七手八脚地拆着边往楼上走,心怦怦直跳。回到屋里时奶奶已经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她抬头看我一眼:“什么呀,藏得怀里鼓鼓的?”
“没什么。”我闪回自己屋子又马上跑出来乖乖坐在桌边,脸上抑制不住地定格着喜悦表情。
“格子啊,”吃饭时奶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最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瓶子好像越来越多啊?”
“奶奶天天捡,当然越攒越多啦。”
“不是……唉,可能奶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奶奶纳闷地皱皱眉,又给我夹了一块肉。
05
“格子,今晚和我一起去看比赛。”漠漠穿了蓝紫色的新毛衣,还化了淡淡的妆,看上去漂亮得要死。原来昨天廖以寒没有出现是因为他们学校有场校内球赛。今晚将进行冠亚军的争夺。
“我不去了。”我看看手上的作业摇头,右手食指受伤后一直在练习左手写字,导致作业写得缓慢又难看,如果看完球赛再回家,恐怕要熬到半夜了。
“球赛的时候可是有瓶子可以捡的哦,想想奶奶卖瓶子时的高兴表情,一定值得的。那,我保证,今晚帮你收到100个瓶子。”她眨眨眼我就被她诱惑了,这个妖精一样的漠漠。
球赛的确精彩,只是瓶子少得可怜。除了比赛的队员暂停休息时咕嘟嘟狂灌几口水,那些疯狂小女生们也只知道扯着嗓子喊,哪还有嘴巴空闲出来。身边跳着脚不停喊着廖以寒名字的漠漠终于想起了她的保证,打个响指又不知冒出什么主意。一闪身不见了,再出现身后就跟着两个大男生每人抱着一打农夫山泉和可乐。
“人人有份啊,不过喝完了瓶子留下。”她宣布完立即成了焦点,人群里冲我眨着眼,我却高兴不起来。她该懂,这样已与施舍无异。
其实我并非穷到要靠这些瓶子过活,只是希望奶奶开心。她每个周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