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那个扁平的大信封里装的样刊我躲在被窝里看了一遍又一遍,自恋着,在许多个夜晚偷偷为那里面臆想的情节而傻傻甜蜜。

此刻我愣在篮球场中央,用去许久才平息他突然出现所带给我的超负荷心跳,夕阳沉得那么快。我迈着飞快而轻飘的步子独自坐已恢复正常的18路回家。车厢依旧拥挤,却因为少了那一道身影而变得莫名空荡。许久后我才知道,如果心是空的,给你全世界你都看不见。

回家后才想起他嘱咐转告的话,急匆匆打漠漠的手机,她好久才接,电话那边却是一片嘈杂。隐约中听到漠漠尖着嗓子喊:“你们乱来的话我会报警的!”

02

我去医院看漠漠时第一次见到了曹爸爸,并非大腹便便的富翁形象,倒像是个很温雅的儒商。

“是漠漠同学吧?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看到我他很客气地把我让进去,自己拿了大衣离开。病床上的漠漠在他身后做鬼脸:“这点皮外伤非要我住院,护士都该笑话我了!”

我看看她下巴上的纱布忍不住笑:“看来伤得的确不重,嘴巴活跃度不降反升。”

“我最怕的是喝汤的时候会从这条缝里漏出来。那多浪费。”她的嘴巴只能开合一半。吐字缓慢而模糊,却还不忘她的乐观主义自嘲精神,“可是格子,伤在这个位置,我会不会毁容啊?”

我凑过去吹一口气:“天灵灵地灵灵,不留疤痕行不行?”她努力压抑着幅度笑起来。

昨晚漠漠请廖以寒的两个哥们儿吃饭,自然主要是想从内部渗透他的生活。不巧他们遇到几个有过节的混混,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两个带着漠漠放不开手脚眼看要吃亏。我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过去,漠漠就在兜里偷偷按了接听键,故意大声喊着报警,她这样的提示还好我及时领会,警察去的时候那两个大男生倒是没有大碍,漠漠的下巴却被割开一道口子,嘴巴脖子到处是血,吓得我差点儿哭出来。

有人操了她一把,她便踉跄跄摔倒下去,争斗中打碎的瓶子在地上布满玻璃碎屑的陷阱,锋利的边缘轻而易举便划破了她的细皮嫩肉。我红着眼带她去医院的路上她还捂着嘴巴含糊不清地安慰我:“还好不是划在脸颊上,不然我就嫁不了我的白马王子了。”

而此刻来看她的确不是她梦想中的白马王子。穆海带了一束百合几张CD,看到我在,微微点了下头,那样的礼貌而生疏。他把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转头看着漠漠,一脸疼惜。

“可能一段时间内都不方便说话吧,闷的时候听听这几盘CD,是我收藏很久的老歌,专门刻录给你的。”

“我不喜欢听老歌。”漠漠抬头瞪他,有的时候她直白得伤人。

“漠漠我出去给你买点粥。”我在他们尴尬的沉默里找借口退出去,酸豆角的滋味又蔓延了。这一次把心脏都变成了酸的,以至于它输往全身的血液PH值统统小于7。

“喂!”一个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回身看见从走廊转角里走出来的廖去寒,他皱着眉挂一脸疲惫,“她没事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

“不是已经有人在里面嘘寒问暖了吗,我就不用多此一举了。”这语气里的味道我熟悉,那是酸豆角的气息。看来我们倒是酸味相投。

他顿了下继续说:“替我谢谢她,朋友说要不是她可能很不好收场。还有,转告她以后离我和我身边的人远一点,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不该有交集。”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酷酷的背影带着些许神秘些许落寞,他的步子大而周正,看来脚踝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是他的话和穆海所说的那么一致,仿佛真的有人将人清楚地划分了等级和种类,非同类间有着不能逾越的界限。

这样莫名无聊的话我都不愿意信,何况漠漠。

病房里忽然传出一阵清脆的碎裂声,像谁的心被扔到了地面上。我迈开大步往回跑。人们该记住,心是易碎品,要小心安放,亦不可倒置。

03

床头那只插着百合花的玻璃花瓶四分五裂地进了满地,还未完全绽开的白色花朵委屈地散落在碎屑和水渍里。穆海站在床边眉头深锁,那样凝重微痛的表情他极少有,起码我从未见过。漠漠指着门口的方向很不客气:“别以为我们交情有多深,你还没资格干涉我,你走吧。以后别烦我!”

“如果你再任性下去,我会告诉曹叔叔,我想他不会希望你和这些人有瓜葛。”

“你滚!”漠漠真的怒了。大喊着把下巴上的纱布也挣开,露出底下毛虫一样的缝线,穆海终是不忍再逼她。“好好休息。”他这样说了一句沉着一张脸出来。我听到他在门外找护士来重新包裹伤口并嘱咐好好打扫地面,还听到他说:“最好限制一下访客,说话太多不利于伤口的恢复。”

穆海是细心的人,可为了漠漠他情愿将我也驱赶出她身边。或者在他眼中,我同廖以寒一样,和他们并不属于同一类人。

“他走了?”漠漠重重喘着气望着无措地站在病房角落的我。

“嗯。”我点点头。她的怒气还未消透不顾下巴上的痛,狠狠骂他:“死穆海,居然连他也反对,他要是敢去跟我爸告状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昨晚发生的事曹爸爸还不知情,漠漠只说同学聚会玩得太High摔了一跤。警局那边也并未找她,廖以寒的朋友全都扛下。并非多严重的事,最多也只是说教一通罚些款而已。

“昨天傍晚穆海来找你,要我转告的也是方才那些话,若不是他我不会那么急地打那通电话,今天的状况可能就更加严重了,所以是他间接救你的啊。”我绕了好大的弯,极力替他说着好话。

穆海的父亲和曹爸爸是不错的朋友,官场与生意场向来贯通,两个人又都是龙城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往来自然不会少。大人们总喜欢拿子女做拉近关系的谈资,一来二往笑谈中也成了口头亲家。也的确,他们很般配。难怪有的人情愿当真。

我为穆海说着情,漠漠却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嘟囔:“我越来越喜欢廖以寒了,他就是我的那盘菜,跑不掉的。”

我的下一句话在嘴边生生被咽下。廖以寒,对不起,虽是和穆海同样的话,但自你口中说出会伤她太深,恕我不能为你转达。

04

漠漠在一个礼拜之后强行出院,其间我再没去医院看她。因为穆海特意找到我,请我不要去得太频繁,我答应他,并鼓起勇气笑着对他说:“那种分类论很可笑。”他愣了下,像有不小的吃惊,转而笑起来,嘴巴眉眼都是完美到极致的弧度,左脸有小小的酒窝,看得我有些醉。

我低下头要走,听到他在身后喊:“嘿,不要误会,我那天说的话不是针对你,今天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只是单纯地为漠漠着想。”

我回头,努力保持笑容:“我刚才的话也并非针对你一个,因为还有人跟你说了同样的话。”

我看到他的眼神带着好奇地揣摩,他是想问什么的吧,我却不给他机会,匆匆逃走。事实是,我实在撑不下去,如果再这样直直面对他多一秒钟我怕我会心脏衰竭而亡。

漠漠出院第一天便又跑到技校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廖以寒。他朋友告诉漠漠,他因为打伤人被拘留已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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