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勇敢乐观,他说:可不可以,将你的右手放在我的左边掌心里,让我熟练地牵着你,走在最靠近我心口的身边?

我站在空气并不清新的厕所隔间里猛力呼吸着,情不自禁就流了一脸泪。一直以来,我那么希望变成漠漠,并非羡慕她的漂亮富有,我只是想,如果我是她,我便可以拥有穆海的关怀,我便可以和他做金童玉女的搭配,我便可以挽着他的手没有自卑。

然而,这一切向往,这只出现在我小说里的桥段真正来临时我却不能敞开心怀坦然接受。

我擦干了泪又去找他,双手把那封信递还给他,他怔了下继而有灰色的阴影漫过眼瞳。

“对不起,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请不要当真,我只是觉得你是漠漠的朋友所以也把你当朋友。漠漠现在很需要有你在身边,你最应该照顾的人是她,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你这样好的男生。”是谁给我这样的力量,在他面前说这样长长的一段话,没有犹豫没有破绽。

他摇摇头说:“格子,你误会了……”

“不!”我极不礼貌地打断了他,我怕他解释得太彻底我会忍不住动摇,于是低下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今天的事我们都当做没有发生吧。”

“之前总是拖拖拉拉留到最后才走,为的就是从窗户里多看你几眼,你很特别,你有任何人都不具备的骄傲,是一种内敛却震撼的气场,无论你是否拒绝我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开心自信。”

“我对漠漠的关心是因为,我很早便从我爸口中无意得知曹叔叔被调查的事,却一直不能说破,作为朋友,我很内疚。”他顿了下,艰难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略微低沉的声音,不再轻快的脚步,还有那只习惯性微微握成拳头藏在袖口里的右手。

07

换完纱布回来的漠漠一边吃着午饭眼睛还在瞄着课本,她已经把课程自学到了高三。

“格子,眼睛怎么红红的?”她忽然转过头,嘴巴里塞满饭,言语急切不清。

“哦,我刚刚用了穆海送给你的那瓶眼药水,好像效果不大好哦,还有副作用。是不是有点肿?”原来我也可以聪明到信口雌黄,这一双哭红的眼轻易便找到借口。

“所以我一直没用嘛!”她继续转过头用功,我看着她的侧脸,下巴上那道疤已褪成粉红色。无论曾经为它怎样痛过,回首看看也都是美的,因为它是青春的痕迹,是壮烈过的证据,就好似流星给予天际的一道记忆。

放学时我和漠漠依旧会走得很晚,慧源和技校的篮球场都要巡视一圈,每天捡大大一包的空瓶子。以前是我偷偷为奶奶积攒的礼物如今却是漠漠的额外生活补贴。曹爸爸留给她的钱并不足以支撑太久,穆海和其他人的物质帮助她也从不肯接受。了解她个性的人都该明白,那无疑是让她抬不起头的羞辱。

繁华时她并未引以为豪,落魄时她也要自力更生。

可我知道这太不容易。她一次次说:格子,我很好。可我眼见她日渐消瘦,那双大大的眼睛越加突兀空灵,她甚至虚弱得跑不动体育测验的800米。

我知道她总把和我一起吃的午餐弄得同以前一样丰盛,不让我担心,却根本不吃早餐和晚餐。她曾说漏了嘴,说食堂给的饭怎么越来越少让她连10点都撑不到。可我不能说破,我只是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告诉她:“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奶奶以前经常去,夜里好像总有晚会和表演,瓶子扔了一地因为太晚所以没有人捡。”

“哦,是吗?带我去啊!”她跳起来是少有的兴奋。

那时候父母的生意已经很有起色,因为奶奶不在他们怕我过得不够好所以每月总是打很多零花钱在卡上。于是,我做了当年和漠漠相同的事。

那时候我为这样的施舍而有小小的难过。现在发现,角色对换之后我会做同样的事。只是关怀可以更加不露痕迹。我买了许多纯净水,每天把家里所有的盆盆碗碗都倒满,然后背着那些瓶子去散了场的露天剧场里费尽心机地撒了满地。

第二天漠漠总会用战斗胜利般的口吻跟我汇报数字,掰着手指说:“格子奶奶真是伟大,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的!”

我嘿嘿地笑,偷偷打个呵欠,疲惫却欣慰。

时光流转,许多人会从你身边退场,许多事会从脑海中模糊消却,但总有什么会日久弥坚。这世界上值得你这样用心良苦的人会有几个?

拥抱之间,隔着那十年

01

弹指间,岁月飞逝,我们从千禧年的相识到2010年的初春已整整走过十年。

2002年时,漠漠收到国外寄来的信,歪歪扭扭是弟弟的笔迹。他说:“我们想你。也想回家。爸爸病了,再也不能回家了。”下面有妈妈写的话,斑斑驳驳透着泪迹。营董在出国半年后便郁积成病,一病不起,他没能完成归国赎罪的承诺,去世前念叨的仍是:希望漠漠不要怨恨我。那天漠漠哭了,她说:“我都没有怨过他,他自己却怨恨自己。他是自己把自己气死的!”

那时开始漠漠愈加刻苦。“我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把他们接回来,越快越好!”她握着拳头这样说,让我想起《乱世佳人》中的斯嘉丽,血色黄昏里她握着拳头对着那片赤红的土地起誓:上帝为证,我不会屈服,我要渡过这个难关!

她们都是那样坚强倔犟又足够聪明勇敢的人。

2004年时,漠漠已经连续跳级先于我考上她梦想中的政法大学法学系,大学里更是活跃得风生水起,马上又要提前毕业,而我才刚刚去到她所在的城市。如果我是蜗牛,一步一步缓缓爬上门口的那棵葡萄树,那她便是游龙,快得见首不见尾。

那时的漠漠头发已经长及肩膀,有半分淑女样也留半分干练泼辣的本色。

她说:“格子你和穆海也过来了,真好,我会好好罩着你们的。”她是大姐大,风采不减。

2006年时,漠漠已经在法院工作两年,时时得到褒奖,长发挽在脑后穿严肃正式的职业装,脱下来去学校找我时依旧可以疯得像个孩子。她的工资一大半寄到国外,一小半寄回龙城,只留小小一部分给自己。

那时的我亦开始收到男生的邀约,不乏优秀者,却从未有人能让我有丝丝心动。

2008年时,我的研究生生活悠闲得稍显单调,漠漠已经从实习法官成功转正。

我父母也已回到龙城。他们给我定的出国计划被我否定,我不想在他们日渐老去的岁月里不在他们身边,我不想像忽视奶奶的变化那样错过他们的生活。有些事是单向不可逆的,有些人是唯一不可替代的。

曾经我用少女敏感的神经揣度着他们的问题,可其实那时候妈妈因为太过劳累得了场重病,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行动不能自如,爸爸的隐瞒只是不让我在奶奶去世的痛苦里再添一层伤心和担忧。

少年的我们都有着太多的自以为是。

就像最初的廖以寒以为自己的背景与过往不能和优秀美丽的公主漠漠相配,于是远远躲开,用一年的努力将自己推向一个有资格说爱的高度,只是再出现时事实已经变迁,他能给漠漠的不过是整整一年苦苦相思的等待。所幸际遇良好,否则是否是三年五年,或者,永不相见?

就像后来的漠漠以为自己已经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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