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飞鸟也会忘记冬天
没说话,也没动,身后的日本男孩一边拽着我,一边用不流利的英语问我:“打完没有,这是公用电话,不是你的私人财产。”
拿着电话回过头,我用那双还算大的眼睛瞪着那日本男孩,那男孩一下就挫了,看着我耸了耸肩:“我再等十分钟。”
就那十分钟,我和电话那边的于放都没挂电话,我一句话不说,电话那边的于放一直在骂人,骂的身边跟着他的混混都说:“于哥,淡定点,都看着你呢。”
那天晚上,于放骂了我很多,我只清楚地记得一句。他说,张若曦,要不就死外面,要不你就回来,反正你不回来,除非我死,我就占着你的地方,让他妈你回来除了找我,无路可走。
有人说,因为寒冷而逃往远方的飞鸟只有疲倦得再也煽不动翅膀的时候,才会忘记寒冷的冬天,选择留守,又或者放弃。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逃不动的那天,但我知道,如果有那一天,只要我回去,于放这个固执的当着我的冬天的男人,一定会等着我。只是那只孤独的流浪在外得飞鸟只怕,她用力往前飞,瞪着她的冬天却融化在了春风里。
“嘿”吃着牛排的霍云峰用那小银叉子指着我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儿,我看着他依旧笑的倍儿甜,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自己特假,明明在这样的时候应该带着一张晚娘脸让人怜悯同情,可是偏偏就能笑的跟个傻缺一样。
在西餐厅吃完晚饭,我跟送我回家的霍云峰道:“我这人从不欠人情,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喝酒。”
一笑,霍云峰开车带我去了酒吧,霍云峰开车的时候,我看着他的侧脸,他笑起来很好看,那种含蓄雅致,少了于放脸上的那种江湖气,怎么笑都让人觉得轻松,不沉重。
我请霍云峰喝酒的地方是我曾经打过工的酒吧,老板是个中国人,当年抛妻弃女,来美国打拼,大半辈子攒下不少钱,却终究还是孤独一个人。
见我带了男孩来,五十岁的孟先生道:“若,交朋友了。”
若,是我的英文名字,到了美国,张若曦这名字除了偶尔白穆晗还叫之外,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屁啊,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他乡遇故知。你说是吧。”说着我扫霍云峰一眼。
这厮一笑,没说话,不过那笑分明再告诉孟先生,我俩有奸情。
酒,依旧是我爱的龙舌兰,加上柠檬和盐,有种在咽眼泪的感觉。我开始喝酒,还是七八岁时候的事情,在那之前,老张在我刚满月的时候就已经拿着筷子沾酒给我喝,那时候还建在的母亲就跟他说:“一个女孩学喝酒不好。”抱着我的老张先生一笑道:“你知道什么,我闺女长大了要能喝酒,把那些想泡她的小子都喝倒了,那才是本事。”
就这么,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跟在老张身边,来了叔叔阿姨,就端着酒杯上去敬酒。一开始还是雪碧兑着度数不高的白酒,到最后就彻底变成二锅头了。
后来,在孟先生的酒吧打工,一加拿大留学生想追和我一起打工的中国女孩,有时候还动手动脚。本来我们这些以非正常方式来留学的留学生,要是出一点岔子就是被遣返回国的命,所以那小女孩一见那加拿大男孩来酒吧就哭,为了让这个热情的加拿大人不在上门。我就想着办法把他往走打发。那时候作为一个十足的奸商,孟先生说我卖多少酒就给我开多少工资,我就和那个加拿大男孩说,你要是能把我喝趴下了,我就让那女孩当你女朋友,她不当,我当。
就这么着,那个加拿大人跟我喝了两打啤酒就倒了。原本不屑我们这些拿着家里的钱来留学的孟先生对我刮目相看,拉着我,问我,怎么这么好的酒量。
我一乐一边收拾桌上的酒瓶一边道:“咱是二锅头灌出来的,这点算什么。”
喝了几杯龙舌兰,微醉的我开始絮絮叨叨和身边的霍云峰说话,我喝醉了爱说话,爱哭,还是于放发现的。因为在国内的时候,我醉了都是他送我回家。
和霍云峰喝酒的那个晚上,我们说了很多,霍云峰说他不是富二代,也是来美国留学的。原本想留在美国发展的他差点因为被骗而被遣送回国,后来在一个陌生人的帮助下,他才留下。之后他把自主研发的一款破译软件卖给了一个美国公司,用那些钱还有那个陌生人隔三差五寄来的钱做了启动资金,开了一家小公司。
我不知道霍云峰的公司有多小,但我知道,很多在美国发家的中国商人都没他这么烧包,穿阿玛尼的西装,开小牛的跑车。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说的太多,还是太缅怀已经过去的一切,我光荣的先霍云峰倒在了酒桌上,就记得倒下之前,我还在根霍云峰说我的故事。其实张若曦表面上再坚强,也不想把那些沉痛的秘密埋在心里,她也不想对着那些不能说话的布偶说这一切,一是没那么天真,二是她是想找个人安慰。
我酒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跟我住在一起的韩国留学生见我醒过来,给我倒了杯水,就八卦的问我,送我回来的是谁。
我一愣想了半天,才想到男小三,霍云峰。
没说霍云峰是谁,我问韩国留学生:“怎么了?”
“是男朋友吧,要不然怎么会对你那么细心,若,你知道你昨天多失礼,吐了人家一车不说,人家把你送上楼,你还拉着人家的手,叫于什么……”尽管那韩国人的英语发音不准,但是我还是听到了那个于字。
我一定叫的是于放,因为我没出国以前,整整十八年的时光,有六年,我喝醉了是于放背我回家。
鉴于韩国妞说我吐了霍云峰一车,我秉着对一车全手工小牛皮内饰的歉疚想要联系他。毕竟这厮说过,坐他那一鞭子都没挨过的纯小牛皮的座椅都是造孽。何况我是吐了一车。
可是等我真想联系他的时候,才发现,我没这厮任何联系方法,那他是怎么联系上我的呢?
03.
于放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你爸是谁,更不能把陌生人带家里来。
小时候,这话母亲就跟我说过,那时候,我会特听话,从不问为什么?等到会问为什么的时候,也明白了江湖险恶,提老大的名字是要挨刀的。而那些带回家的陌生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来查老张先生的底细的警察。
直到我离开江城,我都不知道,老张先生所罩的地盘有多大,而他的一切又有多风光。我只知道,老张先生干得很累,他想金盆洗手,带我离开江城,哪怕是隐姓埋名的隐居起来,他也乐意。但是就像后来送我走到时候,他说:“闺女,你爹身处的这个江湖不是想退就退的,什么金盆洗手,什么告老还乡都是做梦。所以你可得好好地,别走我这条路。”
我记忆中的老张永远都是那种样子,没念过多少书,却喜欢穿缎子长衫和中山装,书房弄得跟个大学教授一样,却连我名字里面的曦字都写不全。
白穆晗再联系我的时候,已经是她婚礼之后的半个月了。小妖精半个多月没来找我,我过的清清静静,不过交了个霍云峰这么个酒肉朋友。电话里,依旧在马尔代夫晒着阳光看海的白小妖精,一边吩咐林胖子给她拿果汁,一边问我,她走了我有没有艳遇。
一边看着网上小三pk正室骂得跌宕起伏的帖子,我一边和电话那边的白穆晗乐呵呵地臭贫。
虽然从开始恋爱白穆晗就一直奴役林胖子,但是白小妖精说得好,这是什么,这就是打情骂俏,打是亲骂是爱。
其实当年林胖子给白穆晗裆下那一刀,除了流点血,他没任何损失,却骗了一个美女回家当老婆,白穆晗跟我说要结婚的时候。我就说,林胖子不愧是学经济的,就你着脑袋在填俩也算计不过他。一笑,喝着啤酒的白穆晗难得正式的跟我说:“张若曦,我累了,想找个男人踏实的过日子了。”
累了,这话放在十年前,她不会说。那时候的白穆晗能追着于放的摩托跑好几条街,也能早上六点就在九点门口等着于放出来,更能为了于放从一个淑女变成一个小痞子,说实话,她对于放的好,我这辈子都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