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飞鸟也会忘记冬天

听着白穆晗的故事,我没哭,也没闹,安静的坐在她身边,只是手攥的紧紧的,紧的钢针嵌入肉里,伴着那晶莹璀璨的水晶流出血来。而唇边的烟也伴着眼泪的味道化成了尘埃。

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直到我和白穆晗的脚下聚满烟蒂,我才和白穆晗说:“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女孩从西雅图回江城那天,把机票让给了别人,而自己在机场等了整整七个小时才等到了又一班。可是错过就是错过,不能后悔莫及,不能从新来过。其实你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女孩真正的心思,她明白于放对她的爱,知道于放对她的付出,只是她不敢回去,也不敢给于放承诺。而在国内顶着老张留下的一切的于放,也无法给女孩一个安稳的未来,所以他不敢接她回来。他们都心知肚明的用沉默的方式还念着彼此,都想要现世安稳后,她或者他会卸下伪装,出现在彼此面前。只是那样的见面,他们等了四年。四年,他们不见面,偶尔的电话里说的最多的也都是彼此最不想提及的一切,他们想用那样的方式延长等待,缩短思念,却终究,没有等来一句彼此对彼此的承诺,白穆晗,你知道于放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他说,他死了,要我给他守寡……。”想着那时候于放虚弱的气息,还有我的贫嘴,整整四年的隐忍和思念一撒而出,我哭了整整一夜。我知道即使已经疼得说不出一句话,于放也有活下去的希望,为了我,他也得活着,只是瘦小的我们终究无法抗衡命运的摆弄,让一切都沉浸在不可逃脱的罪责中怀念彼此。

江城夏花飞舞的那个晚上,四周弥漫的都是眼泪的味道,我和白穆晗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很久。只是我知道,不管我流多少眼泪,说多少句对不起,那个一直爱着我的于放再也不会回来了。

09.

于放的丧礼办得很大,原本他的丧礼,于妈妈说想要从简,但是跟着于放的兄弟都说:“于哥人死了,但我们还活着。”

那场盛大的丧礼上,来看于放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人,他们一排排的进来,江湖一样的拜着于放的遗像,用他们的方式祭奠着于放在这个行当整整十一年的时光。

丧礼过后,跟着于放多年的兄弟把我带到了老张的书房,那个书房,老张去世后,于放又坐了四年。

看着我,跟了于放九年的霍齐说:“于哥留了话,说把张爷留下的这一切原封不动的交给你。毕竟如果没有张爷临死前的交代,于哥也不会守在这里,把张爷留下的一切做大。张若曦,你比我小,但如果你点头,不管谁反对,我也带着兄弟把你送上张爷的位置。我们不为你,就为张爷的栽培,还有于哥用命换来的一切”

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坐着送走老张,又带走于放的椅子我道:“霍齐,这个位置是老张和于放用命换来的,我坐不起,也不配,但是不管以后这个地方坐的是谁,我只想说一句,散了吧,我想老张和于放在天有灵,也希望你们去过那种没有腥风血雨,没有打打杀杀的日子。”

没有再说别的,我离开了老张的书房,走的时候看着没有任何改变的陈设,我喃喃自语:“爸,要是你在天有灵,又要骂我败家子了。”

还没有下楼,从书房追我出来的霍齐就叫住了我,回过头,那张不过二十五岁的脸浸满风霜,看着我,霍齐说:“张若曦,于哥走前留了话,他说这些年,他只当你是妹妹……。”

霍齐的话还没说完,挣开他的手往楼下走的我就道:“他放屁……。”

没有再拉我,送我走远的霍齐站在楼梯口愣了许久,我明白霍齐的好心,但是我和于放认识十一年前,他是什么人我明白,宁可让我为他守寡的于放,又怎么会用这样一句谎言搪塞我,我明白,所以我不信。

处理完于放的一切,我去了阳光公墓看老张,跟着我的是这几天一直陪着我,帮我上上下下处理一切的霍云峰。山脚下,霍云峰给老张买了一束白菊。四年没见,老张还是我走之前的样子,照片上的他还胖了,坐在老张的墓前,我擦着他脸上的灰尘道:“爸,四年了,整整四年我都没来看你,你一定恨死我了。爸,要是恨我,就罚我,罚我下辈子还当你闺女吧。下辈子咱们过普通人的日子,别再有这些打打杀杀了,而我也会一直守在您身边,让你把没想到的福气都享了,爸,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下午,我抱着老张的墓碑哭了很久也和老张说了很多,说我在西雅图的四年,说他为什么自己死了都不放于放走,要在临死的时候交代于放把这一切都留着,等着我回来。他明明知道,自始至终于放都对老张帮他抱着一颗感恩的心,自始至终都对我有所愧疚。其实即便谁都不说,我也知道。那年如果不是他的疏忽,我不会被人扔在破仓库整整两天。

尽管我那么质问老张,说他的不对,但是我明白,老张交代交代于放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让他看好的于放等着我,他知道,把我交给于放,他放心。

那天在墓山我和老张说了很多,只是不管我说什么,空荡荡的墓山都没有一声回答。

跟着霍云峰下山的时候,江城飘起了小雨,零零落落的小雨擦着发尾而过,那一刻呼啸的风中,我似乎听到,老张叫我:臭丫头。

“哎……”那声哎我答的干脆,却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看身后。

我是五月末初跟着白穆晗,林胖子,还有霍云峰一起回的西雅图,走之前去看了于放的母亲,于妈妈依旧包了饺子给我,整整一盖子,我吃了很多。看着我吃,于妈妈说:“于放说,最喜欢你这吃相,吃相香,有福。”

没说话,我一个个往嘴里塞饺子,像是想用饺子堵住崩溃的眼泪。我想我真的是太幸福,所以,所以才会那么不珍惜爱我的老张,还有那个终究没有被我抓住的于放

走的时候,于妈妈跟我说:“闺女,于放走了,你也没个伴,以后要是回来,就来我这,知道吗。”

“嗯。”没有回头,我就这么带着一洒而出的眼泪跑着离开了于放的家,也一并告别了我在江城所有的牵挂。

坐着出租车回去的时候,车上放着那首《飞鸟与冬天》,我想在我和于放的世界里,我是遨游在外的飞鸟,而他是固执的等着我而不肯融化的冬天,当飞鸟想到曾经的温暖,用尽权利往回飞,才发现,一直等待她的冬天已经融化在春日里,再也回不来。

江城,这个四季如春的小镇,陪我度过了童年,少年,青年,也一并在长大之后,埋葬了我所有的岁月。而今的我,能做的就是像阿飞口中的飞鸟一样,一直飞,一直飞,带着老张,带着于放的希望,去寻找我的幸福。

10.

2011年,我认识于放的第十一个年头,白穆晗和林胖子的女儿降生,取名林见放。我和霍云峰去看白穆晗的时候,抱着孩子的白穆晗说:“名字是林胖子起的,寓意“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他想让女儿长大了,当个清清白白的人。”但是我固执得觉得那名字是林胖子想到了于放的一生才起给女儿,一并怀念情敌的。

于放走的那年,我和一直陪着我的霍云峰走到了一起,不是不想念于放,也不是绝情,只是觉得只有我过得好,过得幸福,一直放不下我的于放才能走好。

和霍云峰一起喝酒的时候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毕竟以他的姿色、他的财力,绝对是男女通杀的主儿。

喝酒的霍云峰一笑,看他笑,我道:“千万别和我说什么缘分。”

那天没有喝完酒,霍云峰就带我去了他家。霍云峰的家,是一栋独栋别墅,把我留在客厅,这厮就上了楼,下来的时候,没有我想的玫瑰香槟,只有一张报纸,还有一张存折。

报纸上还是五年前的西雅图邮报,报纸B版的角落里画着圆圈,那是一则报道,报道上说,一个中国留学生在公寓自杀,被抢救了过来,其自杀原因是自己开发的软件和钱财被骗,他也因为签证到期即将被遣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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