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永夜4
我们之间,隔得这样远。
不是山和水的距离,是我和你。
我颓然垂下头,轻轻碰了碰六月的手,淡淡道:“我们走吧。”
六月扑哧一口汤喷在自己的餐盘里,惊诧地看着我,“哇靠,才刚给胃做了个热身运动,就走?!这可是我们有生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呀!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的心蓦然苍凉如残阳古道,沉默了许久之后,我冲她艰难地笑了一笑,“就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所以连这一次也放过吧,否则的话,今生都会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里。”
或许是我突如其来的文艺腔将向来以文艺女青年自诩的六月深深感染了,或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把她吓到了,她踟蹰了半分钟,居然乖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默默站起来,跟在我身后悄然往大厅一侧的后门走去。
穿着十厘米高跟鞋和及踝的蕾丝蓬蓬裙,却不得已低着头,驼着背,每一个害怕在爱情里丧生的女孩子,都会懂得这样的姿势有多狼狈。
为了避免撞上烧饼,我特意绕了大半个餐厅,低下头往服务生送酒水的那个门疾走,乐声柔美,食物的香味挖心掏肺,我却像一只溺死在冰渊里的女鬼,只能紧紧紧紧地握住身后六月的手,拼命汲取在这人间唯一能得到的一点阳气,以维持自己形销骨立的残骸。
快到门口时,突然从旁边闪出一个人影,我来不及停下脚步,一头撞了上去,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抬起头去,顿时愣住了——一手举着一个餐盘拦在前面的黑衫美人,正是我最想见却又最怕见的烧饼。
我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仗着自己凭空拔高了十厘米,毫不费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促狭的笑道:“哎呦喂,你不是在内蒙出差的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真改行当牛郎了呀?”
不知道为什么,烧饼看起来有些微妙的不对劲,他脸上浅浅笑着,眼中却冷冷的,殊无笑意,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扬了扬手里的两个餐盘,“你是在找最爱吃的烤生蚝吧,我给你们装好了。不要往这边走了,厨房重地闲人免入不知道呀,乖乖留在这里吃东西吧,等酒会散了跟我一起回去。”
我被动地接过他塞过来的还在哧哧冒烟的烤生蚝,顿时语塞,“我……”
他看也没看我,径直向我身后的六月绽放了一个无比璀璨的笑容,“美女,你今晚真迷人,要留下来多钓几个凯子回去啦!顺便帮我看好芒芒,别让她乱跑,怎么样?”
我沮丧地扶了扶额,六月果然不出我所料,被他那个笑迷得七荤八素连亲娘也不认得了,两眼冒绿光,小鸡啄米一样的一味点头,“嗯嗯嗯,我会留下来多钓几个凯子的!嗯嗯嗯,我会看好芒芒,一步也不准她离开的!”
烧饼又继续朝六月放了一会电稳固成果之后,歉然笑道:“嗯,你们慢慢玩,我有点事先过去一会,等会再来找你们!”
他这话是冲六月说的,并且一眼也没看我转身便走了,六月抱着一堆吱吱叫的烤生蚝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发花痴,我默默寻思着烧饼的反常欠揍举动,两个人在原地愣了许久,终于还是六月打破了沉寂,鸡血沸腾地拽起我往自助餐厅奔去,准备接受烧饼的建议,轰轰烈烈地开展钓凯子行动了。
走到一半,我被一个美女的背影吸引住了,她的长发盘得高高的,露出苍兰一般优雅纤细的脖颈,裸色的褶皱礼服裙妥帖的包住她玲珑的身姿,项上和腕上同系列的钻饰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整个人犹如自古希腊走来的林间女神,将在场所有女性的光芒都遮盖了下去——最重要的是,她分明就是李木子。
我正准备开口唤她,六月已经饿狼一般踉跄的扑过去了,猛然将她扳了过来,“啊哈哈哈,我就知道是你留给我和芒芒的惊喜!这个酒会太强大了,东西好吃得要死,美男也多得要死,啊哈哈哈,好想亲你一口哟!”
李木子被六月的突袭吓住了,转过身来看到我们两个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恢复了几分血色,或许是怕脸上精致的妆容受影响,她笑得很浅,紧紧攥住手中灰蓝色的晚装包,垂着黑长的睫毛小声嗔怪道:“六月你别饥渴得这么赤裸裸啦,男人全被你吓跑了。”
我在一旁谑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这么点出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李木子依然垂着眼睛,笑着叹道:“是呀,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我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木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我去给你拿杯热饮料?”
她的眼波轻轻流转了一下,仍没有看我,笑着摇头道:“不啦,我没事,你们继续看美男吧,我爸妈还在那边等我,先走啦!”
我们目送她带着无数男人色迷迷的目光袅袅婷婷地走开,各自叹了一口气,也没心思看美男了,灰头土脸地抱着盘子回到了自助餐厅。
接下来的酒会都有些什么节目,我和六月一项也不知道,她自知钓凯子无望后开始聚精会神地尝试各种吃食,而我自始至终一边啃螃蟹一边努力思考烧饼的反常以及该如何委婉的告诉他我要离开S城顺便离开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直到六月包着满嘴的慕斯蛋糕拼命锤我肩膀示意我往大厅中间的圆台上看时,我才注意到,烧饼哥不知何时已经站上去了,站在他旁边那个拿着话筒满脸媚笑的,显然是司仪,而司仪的另外一边,居然是阳光电视台风姿绰约风情万种的台长大人。
那司仪是阳光电视台一档当红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此时此刻也不忘他的综艺腔,挤眉弄眼的卖关子道:“大家猜猜看,我身边这位和我们台长大人一样帅的帅哥,他是谁呢?”
台下的女性朋友们一阵热血沸腾的喧哗,司仪用手压了压以示安静,“对啦,他就是台长大人的公子,刚从麻省理工学院学成归来的景兰舟先生!今天的酒会,是台长大人特意举办为他接风洗尘的,他才是酒会的主角,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现场哪位小姐能有这样的荣幸,与景兰舟先生共舞一曲呢?”
曲声悠扬的响起来,台长慈祥的看了一眼圆台中央的烧饼哥,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我呆呆看着聚光灯下眉眼艳丽如画的烧饼哥,一时忘了把已经啃完的蟹壳从嘴里拔出来,啊咧,他不是刚从内蒙古出差回来么,怎么瞬间升级成从麻省理工学院学成归来了……
六月艰难的咽下了那一大口慕斯,流着口水道:“Oh my lady gaga !我居然认识这样一个顶级钻石男!OH ,我快激动得不能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