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

 

一股灰尘的味道,呛得我打了个喷嚏,撞上门,我很快回过神来,难道……

我环顾四周,一侧墙壁旁堆积着残留的皮革制品,厨房在一转弯的小回廊里,我用力晃了下木门才推开,屋顶上结了蛛网,一个虫子从门缝飞了出去,再一转身是通往阁楼的横梯,一瞬间,我有种想哭的冲动,然而只能用力忍着,那种感觉,就像谁在你胸口打了一拳,一口血堵在那儿,硬生生的疼起来。

“如果那枚子弹没有打偏,你早就死定了,即使打进肩膀里,取出来也花了两个小时。”

“是上次给我缝针的那个医生取的?”

“不然还有谁?”

“谢谢!”我怔一下,忽然格外认真的开了口,“谢谢你一直救我,可是,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

“你不在这城市长大,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小时候失散的女孩,但这跟我没半点儿关系,你一出现,我就叫阿古去查过你底子,十岁之前,我根本不在这城市,被一个瘸腿男人拐骗到这里之后才遇见的龙多旱,所以……”

“……”

“至于你上次在医院假装跌倒将我的衣服扯到肩上,只是为了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块胎记吧。”我说着,把没受伤的那块肩露出来给他看,“这不是胎记,只是一块刺青而已。”

这么说的时候,我的心忽然一紧,那里原本的确是一块胎记,但我十四岁那年,和龙多旱去刺青店的时候在上面做了那一枚刺青,“所有胎记都是寻找的记号,如果有一天,有人凭借它来找罗韩,岂不是很麻烦。”

那时候谁会想到,最终要离开的却是龙多旱。

“对了,我买了好多吃的回来,你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沙夏川说着拽过一侧的手袋。

“我要走了,出口在哪儿,上面有窗户吗?”

“不行!”

“沙夏川,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所以,也别再掺和我的事儿了。”

“大头虾的人到处找你,你现在出去等于找死!”

“要是我不出去的话,龙多旱就得死!”

龙多旱……他现在在哪儿呢?

M

斗篷似的帽子将我半张脸遮住,墨绿色的大风衣披在身上,一直垂到膝盖处,出口是阁楼上的那扇窗户,将木板拆下来,钻出去之后正落在那些堆得丈高的旧家具和杂物上。

“这里快要拆迁了,已经搬走了一大半人。”沙夏川将木板重新装回去的时候说。

曾经是这城市传说的日向街似乎真的快要消失了。走到街尾的时候,我稍稍回身望了一眼,又匆匆向前走去。

土肥的店在鹿桥区和嵩山区的交界处,一幢三层楼的房子被装饰的十分夸张,这城市除了大王之外,另一个在道上颇有势力的家伙就是朴森,两个人只暗中较劲,并没有明着发难过,但作为朴森的手下,土肥倒时常找机会和我们起冲突,朴森对他并不怎么器重,他一直期望有朝一日能得到他的重视,为此倒出了不少的笑话。

“哟!谁要见我?”踱着步子走进来的土肥张大嘴巴,“真的是罗韩啊!怎么,来参观我的腿吗?瞧瞧,上次被你捅过的……”

我看着他一脸兴奋的表演完,然后扯过他的衣领一下将他压在吧台上,“有个大礼送给你,要不要?”

“你说大礼就大礼?谁知道你又冒什么坏水儿呢。”他慢慢掰开我的手,“这可是我的地盘,你小心点儿!”

“大头虾的人在到处找我,知道吗?”

“他们最近活动是挺频繁,原来真的是在找你!”他一脸坏笑着凑过来,“那你说,我要是把你送给大头虾怎么样?”

我笑起来,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肚子,伏在椅子上笑得止也止不住,“我说土肥,你真的就这么点儿出息,你就没想过,大头虾为什么要找我?”

“置你于死地,然后吞掉鹿桥区。”

“可是他凭什么置我于死地,大王难道不会过问吗?”

“你刚弄丢了大王的一批货。”

“对!关键就在这儿,这批货在谁那儿,被谁抢走了?如果不是朴森的人干的会是谁?”

“大头虾!”土肥总算绕过来了,他一双眼睛放着精光,“所以说,那批货在大头虾那儿。”

“如果你愿意,那批货也可以是你的。”

“别逗了!”他十分矜持的,用眼睛瞄了我一下,“那么大一批货,我要是动手了,大王的人也不会放过我。”

“可如果是警官动手呢?”

“……”

“你不是喂肥了一伙吗?现在把他们搬出来正是时候,那些货除去可以判大头虾罪的分量,剩下的即使你们瓜分也是一大笔。这些东西拿去孝敬朴森,你猜他会怎么想?”

土肥脸上慢慢浮现出跃跃欲试的笑容。

……

毫无防备的大头虾被抓了个正着,连同搁在店里的那批货一并被搜了出来,第二天的晨报上一定会刊登出他被手铐拷上的那一幕,然而这件事儿还没落下帷幕。

当天夜里我回到“云歌”时,龙多旱不在,他也在满世界的找我,当然还有被抢走的那一批货,店里只留下阿古和几个小弟,我坐在吧台前,一直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我脱下那有点儿厚重的风衣,从酒架上取下一杯酒来,倒了一杯推到沙夏川面前,“喏,来一杯吧。”

他接过酒杯,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阿古看到坐在那里的我和沙夏川,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打电话叫龙多旱回来,事情都搞定了,但是他还有场戏没演。”我灌下一口酒,很少喝酒的我此刻觉得滑下喉咙的液体香甜无比,连神经也跟着放松起来,难怪有心事的人都喜欢喝酒。

“罗韩!我他妈的绝不放过你!”被塞上警车的大头虾喊个不停,那时候,我就站在警戒线外,混在围观的群众里,对他扬起一个十分灿烂的笑脸,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沙夏川递过一只手来牵住我。

我想甩开,心一软,却反握住了他。

最后一次,我在心里想,就当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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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可以中途退出。

这是一场开始就不能停止的人生游戏,赌注是我们的生命。

阿古很快查到沙和尚,他在道上混过一段时间,当时在飞燕帮很得势,一次帮派斗争,他最好的兄弟为他挡了一枪,当场毙命,是在那时候,他不想再做了,即使在妻子发现他混道上丢下女儿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过那种打算,但那一天,他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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