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永夜1
我和烧饼哥合租的房子不算大,但胜在玻璃比墙多,采光好,业主估计害怕这么偏远没人愿意租,烧饼哥又稍微牺牲了点色相,所以家电炊具几乎都是全新,小阳台上还十分有情调地挂了紫藤和吊兰。六月和绾绾看到都惊呆了,扑到洒满阳光的布艺沙发上打滚,不肯起来。牛肉背着它那巨大的行囊在客厅里人来疯地横冲直撞,就连李木子这么挑剔的人,都十分难得的没有毒舌,甚至还开金口赞了一声壁纸的颜色。
帮我整理好房间,并在客厅里垒好牛肉的窝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小区里的东西都很难吃,我领着她们一人吃了碗没怎么熟的肥肠粉,大家都没吃饱,回到家六月把我给牛肉买的一罐快过期的夹心饼干全啃光了。
我自知有愧,战战兢兢提议道:“要不,我待会下去多买些菜,今晚给你们加餐……”
六月从饼干筒里一跃而起,“好诶!!!我要吃鸡翅膀和猪蹄汤!老娘的胸再不补就要缩水了!”
绾绾凝眉思索了一阵,“好久没吃虾了,来一斤吧……”
鸡翅膀十五块一斤,猪蹄十八,虾二十八,我捧着血淋淋的一颗心,强颜欢笑地望向正在补妆的李木子,“你……你呢?”
她啪的一声合上粉饼,嗤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比我家保姆的妈还抠……放心吧,我刚收到短信了,我那亲爱滴妈咪不远万里从大洋洲赶回来喊我今晚回家吃饭,所以不能陪你们了……”
趁着牛肉在六月的饼干筒下面捡饼干渣子舔没空缠我,我飞速地拎了钱包和李木子出了门,她的气场向来强大,刚出小区往马路边一站,一辆的士便越过三个手都快挥断了的欧巴桑,一步不差地停在了她面前,的哥还十分英伦范儿地缓缓摇下车窗笑问:“小姐要去哪里?”
送走她之后,我在前往菜市场的路上狠命掰指头,几样主要食材,必不可少的姜葱蒜,六月是个大胃王,有她在米起码得多买一斤,零零碎碎加起来,最少最少也要花七十三块二……现在没时间摆地摊也没时间做家教了,吃的可全是我有血有泪的老本啊,念及此处,我不由自主地嘶嘶抽起凉气来……
正抽得起劲,肩膀突然被人重拍了一下,魂飞魄散之余,我右手死死抓紧钱包,左手顺势一拳轰过去,惨叫声如期响起,“哎哟!”
义愤填膺地回过头去,我才发现自己打错了,那美貌的小毛贼紧紧捂住胸口,脸扭成了一只白玉苦瓜:“你……你的力气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啊……就算不能像个正常女人……起码也该像个正常男人吧。”
我若无其事地吹了吹自己的拳头,“不好意思,我刚刚只用上了三成,你应该庆幸不是晚上,晚上遇上这种情况我一般会用上十二成……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为人千万不能鬼鬼祟祟,鬼鬼祟祟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烧饼揉他已然内伤的胸口,幽怨地横了我一眼,“人家不过是刚好下班回来,看你牙疼得厉害,想告诉你家里有药不用再去买而已!”
我看也没看他,继续嘶嘶抽起凉气来,“其实我牙不疼,主要是心疼……”
他涎着脸嘻嘻一笑,“心疼什么?莫非是心疼哥哥我周六还要加班?”
我打量了他一回,正色道:“如果你愿意一力承担今晚的菜钱,我可以每个周六都为你加班而心疼,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那种。”
他愣了愣,皱起眉头将我看住。
我咬咬牙,“再加上周日……”
黑衣美人笑得抽筋了,“苏芒我真怀疑你前世是不是被铜钱噎死的,心有憾之才可以转世成这样一朵奇葩。”
我才不在乎他怎么嘲笑凌辱,反正在菜市场他乖乖把七十三块钱全出了,还额外在小区超市买了瓶家庭装的农夫果园以及一包纸杯子。
临到楼下我才想起还差了碗筷,于是差烧饼再去超市跑一趟,客厅里绾绾正在入迷地观赏《一起去看雷阵雨》,六月跟牛肉玩疯了,一人一狗披头散发满屋子乱窜,场面极其宏伟壮观,我在寝室早习惯了,理都懒得理,默默拎着菜进了厨房。
我正在为一只销魂的鸡翅膀割花刀时,门外突然传来六月的一声惊叫以及房门“嘭”的一声巨响,我遥遥关切道:“怎么啦?牛肉终于咬你了呀?”
没人回答我,只有雷阵雨的音乐伴随着绾绾感动的抽泣声隐隐传来,我擦了擦手,循声走了出去。
六月站在门的玄关处,牙齿咯咯作响,身子抖如筛糠,我狐疑地看着她,“你瞎脸红个什么劲呀?”
她颤抖着手指向房门,舌头跟牙齿打架打得厉害:“不……不是……你……你看门外……柏……柏原崇……”
我呼地把门拉开,半长碎发的黑衣美男子一手拎着装碗筷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拼命揉自己的鼻子,牛肉正在他的脚下猛转圈圈,他的脸上,是一种至为伤感的笑容。
六月还在一旁各种星星眼加发抖,我恨铁不成钢地猛踩了她一脚,“别穿越了,这是我的室友烧饼哥!”
烧饼依依不舍地放下揉鼻子的手,对着六月粲然笑道:“你好,欢迎来我们家做客!”
他这么一笑,六月的身子早就没出息地酥了,一个劲往我身上倒,声音也甜得比林志玲姐姐还伤人,“唉呀,真……真是不好意思,我一冲动……哦不不不一激动……就把门又给关上了……没……没弄疼你吧……”
最后这一句,听着怎么这么像新婚破瓜之夜新郎发泄完兽欲之后的台词。我狠狠抽搐了一阵,一把推开六月,放门外的人和狗进来了,烧饼哥脸上的笑一寸寸走向尴尬和勉强,“没……没关系……撞撞更健康。”
绾绾由于被雷阵雨中感天动地的爱情洗脑了,一直在沙发上泪流满面,连烧饼哥的美色也没能将她治愈,只抽噎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就继续沉浸到剧情里去了。
烧饼哥脆弱的心灵被我的两个室友深深震慑到了,一换好拖鞋,便兔子一般跳进了厨房,不敢在客厅里多待一分钟,还把门紧紧关上了,生怕已经着了魔的六月会冲进去把他怎么样怎么样。
我隔着门大吼道:“开门让我进去做饭啦!要不然晚上吃什么!”
他通过钥匙孔用气声传话道:“我来做……麻烦你把外面两只搞定就好,等会我出来的时候,希望气氛可以不要这么诡异。”
哈哈,他也有今天,我捂着嘴笑了一阵,爽快地打了个响指,“好,没问题!”
烧饼或许是想发泄心中的恐惧,在厨房里又切又剁又砸,搞得跟电锯杀人狂的现场一样,趁着这个时机,我把仍然在咬着手指流口水的六月以及正在看雷阵雨片尾曲的绾绾叫到了阳台上,沉痛地看着她们:“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们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