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永夜1

 

正闹成一团,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正是冯露露那严重影响食欲的声音,“开门,女生会抽查宿舍卫生!”

妈的,抽查,抽查个毛,谁见过开学三年来每次都被抽中一次不落的宿舍?

我把拖把甩回卫生间,咬牙切齿地跑去开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压低了的惊呼:“呀……牛肉还在!”

我一个哆嗦,慌忙从门边折了回来,抱起牛肉就往阳台跑去,房门“嘭嘭嘭”被敲得山响,“喂!快开门呀!没听到吗?”

六月阴阳怪气地答道:“会长大人,我们都还没穿衣服呢,怕玷污了您那纯洁高贵的眼睛,所以再给我们五分钟时间吧!”

趁着这个空当,我已经把牛肉从我们阳台的隔窗塞到了隔壁宿舍的阳台上,那边的女生一看到它立马母性泛滥地尖叫,“唉呀,牛肉来了呀,阿姨好想你哟!快来抱抱!”

牛肉立马扭着屁股一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尽情地占着便宜,一眼也没有回头看我。我擦了一把因为抱它而憋出来的汗,恨恨地“哗”一声拉上了窗帘,这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货,养也是白养!

返身进宿舍时,冯露露一行人已经进来了,我们四个坐回各自的椅子冷眼旁观,除了冯露露以外,其他三个女生会干部一人板着一张晚娘脸,装模作样地四处查看,以求找出破绽来讨得会长的欢心。

女生会会长冯露露板的不是晚娘脸,而是——晚爹脸。

冯露露,听名字像上海滩百乐门的花魁,而实际上,她的确切身份是百乐门的保安……

听说她是北方人,眼若铜铃,脸如板砖,且十分的黝黑健壮,横向与纵向没有太大差别,在这个伪娘横行的时代,女生这种粗犷豪迈的长相做点适当的打扮本来应该是十分占优势的,但是她偏偏一心想把自己塑造成江南水乡的古典美人,一头披肩长发,一件藕荷色紧身绸缎旗袍,一双黑色丝袜,还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她的高跟鞋向来是师大众兄弟姐妹同情的对象,打赌时只需要提出:谁说话不算数下辈子就去当冯露露的高跟鞋,绝不会有人食言)……这样下来,气场就有点玄妙了,连佛都只能连连摇头叹气,不可说,不可说……

这三年来,我们早已身经百战,卫生打扫得绝对寻不出任何破绽,以防止她再借机扣分扣得我们翻不了身,因此一通检查下来,她黝黑的脸愈来愈黑了。走到牛肉的狗窝面前时,她眼前一亮,声音也陡然高亢起来:“有人举报说你们寝室违规养宠物,果然不错,这就是明证!”

我哼的一声冷笑,“会长大人,这可不是什么宠物窝,而是我们特地设立招待贵宾的床位,如果会长大人有雅兴,我们热忱欢迎您随时来入住!”

我不开口则已,刚一出声,冯露露便像一坨铁饼一般砸到了我眼前,两眼喷火,满脸横肉都扭曲了,“你……你这个狐狸精,还敢狡辩!今天在文学院前面,全校的人都看到你调戏……调戏……他,你一个人调戏他也就算了,还找了只色狗做帮凶,试图在光天化日之下脱他的裤子,然后那……那什么……你你你你你你说你究竟懂不懂中华民族含蓄矜持的古典之美!你究竟要不要脸!”

我抹下一脸的唾沫星子,上上下下扫视了冯露露一番,自惭形秽地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会长大人,在含蓄矜持的古典美方面,我确实不如您有造诣。”

冯露露粗壮的大手不经意地拂过浮起三层救生圈的腰身,满面怒容的脸上略显得色。

坐在另一边的六月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满脸崇敬:“是啊会长大人,您的古典气质与修养绝不仅仅体现在外貌打扮上,我听人说,您对一些古籍画册与技艺也十分精通,堪称典范……”

冯露露整张黑脸蛋顿时仿佛涂了刚熬熟的猪油一般容光焕发,她不动声色地把计分本往包里一塞,拼死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因为过于用力,嘴角都抽搐了起来,“我确实对许多古典名着仕女之道很有些研究,不过不知道你说的是哪方面?”

六月十分狗腿地笑道:“我听说您致力研究春宫图和双修术,曾数度邀请许墨主席在春华园里跟您共同参悟,最后凭借强大的修为将他生生点化成了一个基佬,这种感化力简直直逼神佛啊!”

六月所说的并非完全虚构,江湖传言她曾多次以探讨工作为由,拉许墨去黑漆漆的树林子单独相处,谁料她所期待的火花一直没能摩擦起来,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只好霸王硬上弓,吓得许墨屁滚尿流,再也不敢出现在有她的任何场合……

冯露露的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最后像牛肉一样嗷呜一声(估计她自己认为是嘤咛一声),娇俏的一脚跺得整栋楼地动山摇,含羞带怒道:“哼!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好看的!”

说完,她捂着脸跑了出去,她的三名手下亦慌忙奔出去安抚她脆弱的心灵去了。

我们四个一阵哄笑之后,李木子冲着六月鼓起掌来,笑道:“不错嘛,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准了,骂人都不带脏字了。”

六月在满头金黄的泡面之下粲然一笑:“那当然,祖国未来的新闻事业要想彻底杜绝三俗之风,就得靠姐了!”

绾绾伏在桌子上笑得直抽,我和李木子对视了一眼,狂吐起来。

我把牛肉从隔壁接了回来,它在无数酥胸玉臂之间流浪了一番,又吃到了很多平日里我死也不会给它买的零食,圆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趴在南瓜枕上直哼哼。

我懒懒地把双脚搁在它软绵绵的身躯上,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了,没精打采地嘟囔道:“被冯露露这么一折腾,又来不及去江边摆地摊了,许墨那个贱人,给老娘造成的经济损失简直无法预计!”

六月一边打僵尸,一边淫荡地笑道:“嘿嘿,正所谓红颜祸水,谁叫你跟他有过一腿!”

我踩住牛肉借了点力,猛蹬一脚飞扑到六月身旁掐住她的脖子,她挣扎中慌忙求饶:“呃呃……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跟他有过一腿,我全家都跟他有过一腿!”

我悻悻地放了手,狠狠瞪着她,“你再敢乱说,我叫牛肉把你的床当成厕所!”

这么一耽搁,六月的脑子已经被僵尸吃掉了,电脑里传出一声惨烈的号叫,她干脆关了游戏,刷进了师大的校内网。

作为学生会主席,许墨的用户自然列在首页,六月点进他的相册,那里面唯一一张他跟女生的合影藏在最后面。照片上有一株十分璀璨的木芙蓉树,水粉色的花朵累累如染了颜色的积雪,芙蓉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色T恤,目光明净的少年,那是许墨,他的旁边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她脖颈纤细优雅如天鹅,眉目虽淡,却自有一番风流妩媚,唇角紧抿着,显得有些紧张,但欢喜的辉光却如动人的日光一样自眉梢眼角自然而然地流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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