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永夜1
光听那声音就知道是牛肉,难道它把鼻子摔坏了?居然错把他乡当故乡!真是白养它这么多年!
我气急败坏地大吼了一声:“牛肉!给我死过来!”
牛肉置若罔闻,继续欢乐地绕圈子,倒是沉默了许久的娇花试探性地开了口:“你是……苏芒?”
糟糕,莫非我非礼半天,结果非礼了一个熟人?如果他是班上的四大恐龙之一,那我“玉面罗刹”的江湖地位还如何维持得下去!
我虎躯一震,心底一沉,暗暗捏紧右手,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哼哼,如果他敢报出四大恐龙之中的任何一个名字,我立马一个右勾拳打得他间歇性失忆!
啪的一声,滑盖手机发出的蓝光照亮了一张妖孽得让我心跳骤停的脸,他淡淡挑了挑眉,微翘了唇角,绽放出流莺的招牌笑容,“你说我是谁?”
巨大的喜悦瞬间起搏了被美色电停的心跳,我一掌拍得他退了好几米远,尖叫道:“原来是烧饼哥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江边的芦苇丛里风清月明,我和烧饼分别拎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和一条豹纹打底裤手拉着手往堤岸上走去,牛肉哼哼唧唧跟在他后面撒娇,气氛一派安宁祥瑞。
就着江堤上的路灯光,我睁大眼睛将烧饼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三年不见,他出落得越发惹人流口水了,狭长的凤目明晃晃,脸部轮廓锋利如刀,薄薄的唇角不动声色又暗藏春意,肆无忌惮地诱惑着普天之下的女性朋友,唯一遗憾的是,他穿着米色休闲长裤,黑衬衫又一直扣到了领口,让人无法直观了解到他究竟有几块胸肌。
我这么寻思着,嘴里就忍不住说了出来:“啧啧,你这也太不敬业了,居然穿这么多!人家夜店里穿的可都是透视装……逢年过节还奉送苏格兰裙装走秀……”
烧饼蹲下来,拼命蹂躏着牛肉的长毛,满脸严肃:“哥从来都是靠脸吃饭的,卖笑不卖身,要穿那么暴露干吗?牛肉你说是吧?”
他把脸凑上去,牛肉哈着长舌头看了两秒钟,毫不客气地舔了一大口……
他气急败坏,抄起手中的豹纹打底裤擦干满脸的口水,咬牙切齿道:“靠,初吻就这样被夺走了!你们要负责!”
我憋笑憋得十分辛苦,“行,开个价吧!”
烧饼的肚子识时务地叫了起来,他恨恨地扫了一眼我,又扫了一眼牛肉,抬手指向沿江大道对面的香辣鱼府:“贱卖算了!一个鲫鱼火锅吧……加双份酸菜和豆腐……”
不喜欢吃鱼的狗不是好牛肉,我和室友们以前带牛肉去过几次,它对我们吃剩的鱼头鱼骨十分之着迷,平时有事没事有意无意总试图将我往那边领,无奈奸计从未得逞。这次烧饼哥手势刚起,它便兴奋得接近癫狂状态了,呼啦一下将两只前腿攀上他的身体,伸长舌头冲着他的脸又是一口……
烧饼哥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桌上如约出现了两个鲫鱼火锅,四份酸菜,四份豆腐,以补偿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少男之心……牛肉的嘴巴搁在我的白布鞋上,泛滥的哈喇子浸得我今晚都不用洗脚了……
我和他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开始抢捞鱼肚子里少得可怜的几块鱼籽……
电视机里狗血言情剧的男猪脚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在秋日街头偶遇的女猪脚,“这些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女猪脚以手掩面,泫然欲泣,“没有你的这些年,我一点也不好。”
男猪脚情之所至,动容地将楚楚可怜的女猪脚拥入了怀中……
我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义愤填膺地指着烧饼面前满满半碗金黄诱人的鱼籽,“你看看别人多么温柔深情,你再看看你,这么久不见,不问我过得好不好也就算了,还把鱼籽全部抢走!你也算个男人!”
烧饼抬起他那张过于妖孽的脸笑了一笑,优雅地喝了一口冰百威,“这还用问吗,牛肉膘肥体壮,还顺应时代潮流长成了不折不扣的伪娘。而你,跑得过城管,调戏得了流氓,要是敢再好一点,普天之下的男性朋友都活不出来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哦,我原以为你只是流莺,没想到还兼职流氓,真是失敬……那你就和牛肉比比看,到底谁更流氓吧……”
我俯下身子,在口水长流的牛肉眼前晃了晃四个手指头,又指了指烧饼哥一尘不染的裤脚,咬牙切齿道:“四根烤肠!”
本已馋得奄奄一息的牛肉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亢奋,它一把咬住烧饼哥的裤脚往下拉,将对食物的所有热情都倾注了进去……
这一个美妙动人的初夏之夜,香辣鱼府的四号包间里传出了响彻寰宇的惨叫:“哥没有系皮带,而且穿的是丁字裤呀……呀……呀……呀……”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顿火锅,我就着烧饼哥“谦让”给我的半碗鱼籽以及两条鲫鱼的肚皮肉喝了半打罐装百威,烧饼就着四份酸菜和四份豆腐也喝了半打,牛肉则吃到了它梦寐以求的鲫鱼,因此我们两人一狗走出包间的时候,都十分尽兴。
烧饼有点上头了,他将黑衬衫解了两粒扣子,酥胸半露,媚眼如丝,脸上红霞儿飞,将沿途的女顾客和女店员们迷得神魂俱灭。最可怕的是,他脚步踉跄地弯下身子依偎在我肩头做鹌鹑状,嗲声道:“讨厌啦,故意把人家灌醉,不过收费这方面,人家可是算得很清楚的哟……”
我心中暗叫不妙,果不其然,雪亮的灯光下,原本嘈杂的店堂万籁俱寂,那些被他迷倒的女性朋友以及原本在埋头吃饭的男性朋友们齐刷刷将目光投到我的脸上,其中的鄙夷愤恨嫉妒等诸多复杂情绪,自是不言而喻……
我的头“嗡”的一声炸了,慌忙拖起他往店外疾走,包袱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幸好冰雪聪明的牛肉衔着它跟了出来。眼见门口就要到了,我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到寂静的大堂里一声清脆的筷子响,随即是一个甜腻谄媚的声音:“哎呀,主席,您不忙起身,我去帮您拿过一双吧!”
我循声望去,正对上两道凛冽的目光,那目光的主人长着一张青年才俊的脸,不光美丽,还正气凛然——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兼纪检委员……那满满一桌人,都是他的手下,我甚至依稀仿佛看到了我们院团支书那张十分抽象的驴脸……
天杀的,他们腐败也该找个高档点的地方呀,法式牛排日本料理什么的,怎么来这种烟熏火燎的火锅店!还偏偏见证了这种历史性的时刻……
美丽的学生会主席没接娇滴滴的小学妹给他拿来的干净筷子,继续那样凛冽地盯着我,黑得发蓝的眼睛像口秋天的古井,稍不留神就要将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