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永夜2

文/齐木卡卡西

前情提要：新闻系大三屌丝妹苏芒以摆地摊为生养活双胞胎妹妹苏蔷及宠物狗牛肉，爱看《金瓶梅》，跑得过城管，调戏得了流氓。她艳福不浅，与疑似在夜店当牛郎的蓝颜知己烧饼哥暧昧地合租着，另有高中时代的暗恋对象美少年许墨一直对她进行骚扰，但苏芒却十分不知好歹地对他百般折辱，为什么昔日的暗恋对象会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苏氏姐妹与许墨之间究竟有着怎样惨烈的青春往事？谜底即将揭晓啦——

七

烧饼哥说完那句话，我吓了一大跳。

我居然爱着他吗？

还是，我竟然真的爱过他？

我不是在这颗种子刚刚萌芽的时候，就把它连根拔起了吗？在那座满是香樟树的小城，在那个连风也被染成碧色的夏天。

一中的每周日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平常我一般在教室里做做习题，或者跟许墨他们一起在球场里踢踢球，八九点的样子再去舞蹈教室接苏蔷回家。

把苏蔷托给许墨的第一个周日下午，我把家里的窗帘被套都拆下来洗了，把屋里屋外每一个角落都擦了一遍，又背了一百遍《长恨歌》，终于捱到了晚上九点，我站在巷子口别人家的葡萄藤下，那里黑漆漆的，葡萄叶子的青涩香味浅浅弥漫，蚊虫很多，一只一只栖息在我身上，不时咬一口，我也懒得动，只静静站在黑暗里。

远远的，两个少年人单薄的身影从有光的地方慢慢洇出来了，伴随着许墨清冽的嗓音以及苏蔷咯咯的笑声。

男孩子个子很高，昏黄的光影下眉目如画，苏蔷只得仰起粉嫩的小脸去看他，那样虔诚欢喜的姿态，像迷恋着太阳的向日葵。

这么久以来，我终于再一次看到她绚烂得不留一丝阴霾的笑脸。

我把背紧紧贴在葡萄藤架下的石墙上，那石墙冰凉沁骨，我在这沁骨的冰凉下，细细体味着心间的痛楚。

但是就连这痛楚，也是欢喜的。

因为在这痛楚之下，我可以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苏蔷的快乐。那些年，以至于现在，将来，苏蔷的快乐都是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换取的东西。在这世上，除了她的平安喜乐，我的人生再无其他结局。

他们有说有笑地离我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我甚至连许墨右眼下面那颗小雀斑和苏蔷眼中跳跃的花火都能看清，这万籁俱寂的幽深巷子，这一对披洒着星光的美丽少年，像一幅静谧的水墨画，我原想从这里接苏蔷回家，却突然又不忍心打扰他们了，于是往葡萄藤蔓更茂盛的黑暗里缩了缩，平心静气地等他们走过去。

就快要走过我的藏身之处时，许墨突然转过头来，朝我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停下来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苏芒？是不是你？”

苏蔷愣了一愣，随即兴奋地一边叫姐姐一边冲了过来，我只得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从黑暗中走了出去，含糊着说道：“刚在这里等你，一不小心眯着了。”

许墨清俊的脸上浮起一层促狭的笑意，“哎呦，我还以为你是想躲在这里拦路抢劫呢。”

我握住苏蔷纤细的手腕，淡淡笑道：“是啊，反正小蔷现在有你保护，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抢劫，不用担心误伤自己人了。那个，多谢你哈！”

苏蔷赖在我身上撒娇，眼睛却斜睨着许墨，似笑非笑道：“谢他干什么啦，我下午都抽空去给他当了拉拉队的，他送我回家算是扯平了呀……”

我笑得有些吃力，于是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子，让自己的脸湮没在阴影里。

小正太浑身不自在起来，挠着头吞吞吐吐道：“对呀，不用那么客气啦，反正我也顺路，还有啊……”他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亮如一城的碎钻，“你下午做了一下午兼职，一定很累了，以后就不用在这里接苏蔷啦，我直接把她送到家吧。”

苏蔷背对着他，朝我俏皮地眨了下眼，附和着笑道：“是呀，姐姐，有许墨在，你就别操那么多心啦，以后做完事好好休息，在家等我就好了啦。”

我低下头，看着地上路灯倒影出来的三个影子，突然觉得驼着背孤零零的那一个，真的好多余。

许墨是个较真的孩子，不时要问起关于我兼职的事情，再加上周日下午一个人在家实在难捱，我干脆真的找了家西餐厅当服务生，每周日从下午一点上到晚上九点，五十块钱，包一顿晚饭，晚饭的菜里有许多切心形牛排剩下来的边角废料，还挺丰盛。

这家西餐厅名字叫金牛角王，在这座小城里独此一家，因此很有点小贵，是我八个小时工资的好几倍，家庭主妇是绝对不会作此选择的，来这里吃饭的多是那些刚谈恋爱的小青年，抱着大捧的玫瑰花，腻得恨不能每张桌子都只设一个座位。虽然看着有点起鸡皮疙瘩，但很多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幻想，将来的某一天，我也像那些女孩子一样，抱着玫瑰花，牵着心爱的男生的手，吃一块真正的心形牛排，而不是边角废料，这种幻想通常在手里那个男生的脸清晰成许墨时戛然而止。我狠狠拍一下自己的头，继续忙活去了。

他是苏蔷的。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是苏蔷的。

这一天晚上下了班，我换好自己的衣服走出已经打烊的餐厅，门前的霓虹招牌下站着一个人，变幻着的七彩光影投在他的侧脸上，越发衬出他的洁净，他微微低着头，隐约可见背上嶙峋的蝴蝶骨，那样静默的姿态，仿佛苍山洱海。

我迟疑了许久，慢吞吞地往那个方向走，唯恐惊扰到那幅画面，就快走近的时候，一个纤瘦的女生突然从他背后跳出来，吓了他一大跳，她却咯咯笑着将手中的烤鱿鱼强塞了一串在他嘴里。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就是这样，在外面不知道多端庄，一到亲近的人面前，就顽劣得像只猫。

我几步走过去，讶然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蔷将手中的烧烤串递了一把给我，眯起眼睛笑，“许墨有点饿了，过来吃烧烤，然后我们就顺便接你回家咯。”

男生垂着眼帘，包着一嘴的鱿鱼含混不清的嘟囔道：“对啊，虽然你力大无穷，可以一次性扛两桶饮用水上五楼，但现在很多怪叔叔都有迷药的，晚上黑咕隆咚的又看不出你其实是个男的，所以还是挺危险的。”

我听着听着，脸渐渐绿了，双手攥成的拳头一触即发，然而不等我动手，苏蔷已经率先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顺手擦去了他嘴角的油渍，“看你吃得跟只花脸猫似的！以后不准这么说我姐姐，听到没！”

许墨猝不及防被掐了一下，吓得往后猛弹了一大步，随即满脸通红地指着苏蔷说不出话来，“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