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永夜3

 

苏蔷娇嗔地摇了摇我的手,“姐姐,你别这样嘛,大家好容易聚在一起。”

角落里的男生终于抬起头来,墨黑的瞳仁怯生生地盯住我,吞吞吐吐道:“我……我……我可以去吗?”

他们两个的神情语气,让我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那些天蓝若空的清晨,那些宁静如水的夜晚,我不由得心一软,轻声道:“好了,走吧。”

苏蔷穿得很单薄,出门的时候,许墨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单穿着羊毛衫套衬衣,在寒风中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把脖子上的大羊毛披肩解下来,给他甩了过去。他犹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有骨气地拒绝,最终还是战胜不了冷酷的大自然,悻悻地默然披上了。

大街两旁绚丽的红灯笼一排排闪过,的士大叔放的碟正是卓依婷甜得发腻的《恭喜发财》,浓浓的过年气息铺天盖地将我们环绕。我紧紧搂住苏蔷坐在计程车的后排,突然觉得今天是我最最喜欢的节日,没有之一。

天冷得实在不像话,我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门,正要一头冲进去开空调,突然从门后面蹦出一个人来,“当当当当……Surprise!”

我吓了一大跳,看着那人满脸顽劣的笑,愣愣道:“色你个头……你……你不是回家过年去了吗!”

一身艳黄羽绒服的美男子调皮地挑了挑眉,“当然是骗你的啦!我上午超市大采购去了,买了好多好吃的回来,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撒!啊喂,你怎么这种表情,难道趁我不在偷偷带男人回家鬼混?”

烧饼佯怒地板起脸孔看着我,我“呃”了一声,默默移开身子,让出门外面冻得脸色铁青仍强自镇定的许墨来。

他的脸孔扭了几扭,佯怒立马变成了真怒,赤红着眼睛看了一眼许墨身上那条熟悉的大披肩,又看了一眼我,正要发作,苏蔷从许墨身后走了出来,笑笑看着他,“你好,我是苏蔷,我们也跟着姐姐蹭一顿饭,你不会介意吧?”

烧饼一见到苏蔷,笑意又从眼底一层一层浮上来,他一把推开我,奴颜媚骨地把苏蔷让进房里,声音嗲得令原本就冷的我鸡皮疙瘩起得更厉害了,“唉呀,外面很冷吧,别冻坏了,快进来快进来,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你怎么可以比苏芒有气质那么多好看那么多呢!真是苍天有眼呀!”

苏蔷吃吃笑了,许墨显见已经认出了他是谁,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我无奈地扶额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室友–烧饼。他跟我养的狗牛肉一样,有点人来疯,你们别害怕……”

说话间,牛肉已经扭着屁股冲了过来,开始热烈地绕着苏蔷的腿打圈圈,烧饼乜斜着眼睛看着还在门外的许墨,扬了扬下巴冷冷道:“苏芒,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个被你带回家鬼混的男人咧。”

许墨没有说话,铁青的脸色渐渐黑了。

我拼命控制住想一巴掌扇死烧饼的冲动,冷着脸道:“他叫许墨。既然知道我要跟他鬼混,你还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还不快收拾包袱滚出去。”

他见我生气了,怔了怔,慌忙觍着脸赔笑道:“唉呀,我不就随便说说嘛,这么容易生气可不像你哟。”

陪完了我这边,又笑笑地把许墨让进来,“苏芒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刚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哈!”

他那前倨后恭的做派让我非常瞧不上眼,忍不住冷哼一声道:“我跟你可没那么熟,还是分清楚些好。”

包裹在一整团艳黄色里面的美人儿紧紧锁住眉,扭着衣角道:“好吧,你们三个玩牌,今晚的年夜饭我一力承担,算作给你们赔罪,这总行了吧?”

我终于满意地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逼你。走,小蔷,许墨,我们斗一毛钱的地主去!”

苏蔷被牛肉追着逃到沙发那头去了,许墨眼睛黯了黯,默默解下那条烧饼给我我再给他的羊毛披肩拿在手里,亦跟着苏蔷走了。

烧饼哥睚眦欲裂地指着我,半天发不出声音来,“你……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兀自走开了,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浑身发颤。

客厅里暖气开得很足,我抱了一大堆零食堆在茶几上招待他们,苏蔷抱着牛肉在布艺沙发上打滚,笑容一如多年前那般明媚跳脱没心没肺。许墨在她旁边拈了本我带回家的《八周报》看得入神,他的眉峰和鼻梁都很高,暗橘色的灯光映照下,秀美如新古典时期的少年石像。

我静静倚在墙上,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眼前的一切,比我嘴里的费列罗还甜还梦幻。痴痴地看了一阵子,我慢慢踱进厨房,烧饼哥围着小布碎花围裙,正气鼓鼓地对付一条鲤鱼,一刀下去,将它的眼珠子都拍出来了。

我在心里偷笑了一声,走过去冷不防塞了颗榛子味的巧克力在他嘴里,他愣了愣,专注地嚼起来,脸色终于稍有缓和,打鱼鳞的时候亦柔情蜜意了许多,嘴里却依然不依不饶地嘟囔:“哼,见色忘义,重色轻友,恩将仇报,衣冠禽兽,道貌岸然,色胆包天,五光十色……”

我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麻烦你不要用关谷君的台词好吗?饭我会跟你一起做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脸色一变,警惕地回过头来狠狠瞪着我,“什么?你要留那个负心汉过夜?让他跟我挤着睡,或者,跟你挤着睡?这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我叹了口气,“你说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呢?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以后让苏蔷在这里跟我一起住,方便我照顾她。你没意见吧?”

烧饼哥眼前一亮,突然来了兴致,“没意见没意见,你把她留下来吧,她这么可怜,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让她重新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我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他,十分费解,“我们这算是哪门子的家庭?莫非,你对她心怀不轨?”

烧饼哥的俏脸刹那间红得堪比煮熟的螃蟹,“我,我哪有!算了,不跟你这个文盲说了。总之,总之你把她留下来吧。”

他张口结舌的样子可真可爱,我心里一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挽起袖子开始洗青菜,“好傻,不过还是谢谢你啦。”

我刚把塑料袋子打开,他突然扑了过来,一把将菜篮子夺了过去,“水很冰的,你别洗了。”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啊?”

他的栗子色眼睛朝别处闪了闪,若无其事道:“我说你的菜做得比我好,所以我负责打下手,你只负责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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