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天
“当然不是。”校长轻柔地截口，“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Rossil一惊，刹那间想起许多疑团。比如校长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而校长室又为什么会被时空重叠术隐匿起来？校长是不是也有魔法？他本该记得的，但近距离看到活生生的校长，让他暂时忘记了这些超现实的问题。“校长，您是不是——”他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伯恩斯，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在他面前把“魔法种族”四个字说出口。
校长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Rossil。陈烬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答案是不。我的血统太驳杂了，以至于纯度低到无法掌握任何像你、陈烬爵士或者爱莉丝一样的特殊能力。我只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可——”
“这点血统却足够让我能够理解你们每一个人。”校长微笑，透过他的金丝老花眼镜看着Rossil，“也能理解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我没有什么办法帮上忙，却至少能告诉你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Rossil立刻问，任何疑虑都抛开了。这么久了，终于有人肯来告诉他该做什么，终于有一个人能真正清楚地了解完整的他是什么样子，并且肯花时间告诉他他的处境了。他感到无比慰藉。
校长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遗憾地摇了摇头，“很可惜我不能讲得很清楚——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爱莉丝和陈烬还在异世界，Mivenal在治疗他们，但效果不是很好。也许他们受的伤比爱莉丝预估的还要严重。我必须在十分钟内赶回去，代替他们去见一见苏丹。现在你可以把茶喝完了吗？”
Rossil觉得很疑惑，但现在能听校长讲解自己的处境就是他最迫切的愿望，哪怕是让他现在吞下爱莉丝的魔法药水他也心甘情愿。他将茶一饮而尽，立刻感到苦涩的茶叶卡在嗓子眼儿里。他干咳起来，胃部的酸水一路涌到喉咙。
“好极了。”校长满意地说，“你现在可以找一下你的小老鼠朋友们。你会发现这容易得多。”
Rossil不理解，他想伯恩斯和他一样不理解——他听到“小老鼠”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但他立刻明白了。他看到一只光鼠在他右手边蹲着，巴掌大小，淡黄色的身躯，毛茸茸的耳朵，小小的四爪，光芒化的长尾巴，明晰真切得像一只现实存在的老鼠。接着他发现他的脚边、手边、身边，围绕了一群光鼠，都四爪按地，眼睛黑亮黑亮地瞪起，光芒的尾巴在空气中挥舞，蓄势待发。
“你现在应该能去更遥远的地方了。”校长说，“它们有目标了。你要尝试放开缰绳吗？刚才的茶里放进了一个姑娘的头发，所以她的消息现在对你来说分外清晰。”
Rossil无声地张大嘴巴，他几乎可以确定，按照校长目前展露出的恶质，那个姑娘该不会就是——
校长在他质问的眼神之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快尝试一下吧。这味茶的料是我从爱莉丝的实验室里——咳——借的，对你某些能力的成熟应该很有好处。”
尽管满心都充斥着控诉这个腹黑老头的念头，跃跃欲试的心情还是迫使Rossil点了点头。他试着放脱缰绳。几乎是在他尝试的那一刻，光鼠们刷地如箭向前奔驰而去。而他发现自己——紧接着发现那是自己的知觉——坐在光鼠拉的雪橇里，顺着光芒嗖的一声向下滑去。Rossil都来不及做好准备。他这样离开伯恩斯真的没事吗？伯恩斯会不会察觉他和校长对话的异样——但这一切担忧在此刻获得力量的空前喜悦之前看起来都如此微不足道，几乎没法让人集中思考。
光鼠徐缓地舒展四肢，像驯鹿一样奔跑，每一爪踏出，就飞越了一个国度。
“你还是第一次试图把知觉延伸到费尔普斯之外吧？”一个静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Rossil回过头，惊讶地发现校长正和他并肩坐在雪橇上，冲他和蔼可亲地微笑，“感觉怎么样？”
“棒极了。”Rossil兴奋地说，“简直太简单了。好像哪里都能去。”他本想声讨校长的，但现在没法儿分心。这真是——咳，那其实没那么重要，是不是？
“真是太好了。即将接任的魅族之王力量如此强大，是地球上每个魔法种族都会欢喜雀跃的事情。”校长的眼睛闪着愉悦的光，“那么真可惜，这次你的目标只是半个地球之外的某个地方，光鼠不久就会到了。我觉得在这里说话比较方便，而且时间会更充裕一些——你的光鼠能够超过光的时速，相对而言，对我这个离体的灵魂更安全——”
“离——离体的灵魂？！”
“是啊，Rossil先生，我是一个人类，至少十分钟前，我还是完完整整地处在另一个次元里。在没有足够的魔法力量辅助的情况下，是无法穿越时空回到费尔普斯的。而爱莉丝和陈烬还没有醒过来。Mivenal设法给我施展了一个小小的灵肉分离的法术，确保我的灵魂能离体十五分钟，然后将我引导上路——Mivenal是冷族之王，法国总统的儿子，算来也是你的亲戚——嗯，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我们只有十分钟的原因。灵肉分离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法术。再过十分钟，我的灵魂如果无法回到身体内，将会承受不住空间的压力而烟消云散。”
“您——您是说——烟消云散？”Rossil惊讶地说，“那是说从刚才我们看到的打开校长室门的……”
“都是我的灵魂，不过附加了一些幻象残留效果和实体效果。”校长轻松愉快地说，就像他们谈的是今天的天气那样平常，“灵魂能在时空重叠术没有破解的情况下毫无障碍地走过时空，就像你的知觉之前可以进入我的办公室一样。而我无力破解时空重叠术，就只好用灵魂为你们引路——至于伯恩斯先生，别担心，他只会觉得我和你都在沙发上定格了十秒钟左右，我喝茶的残像还会在办公室里停留一段时间——还是归功于Mivenal精湛的魔法和准确无误的计算。”
Rossil的嘴连续张了几次，都不知道自己该为此发表什么评论。
“那么话归正题。”校长笑容可掬地说，“你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吗？你知道学校里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吗？”
Rossil茫然地摇摇头，接着点点头，开始思索，“我很多东西都不知道——我知道日本发生了可怕的地震并引起了核泄漏——秋木美音被怀疑为弃兀人而撤了职。Vila扬扬自得——她和罗杰似乎有某种密谋，好像是罗杰使她成为级长的。爱莉丝和陈烬去了异时空，和许多魔法生物大战，他们说这像是一场阴谋，为了杀我或者别的什么——罗杰好像有个‘清理人类’的大计划，而且第一步可能就会针对费尔普斯——校长室的楼梯被人施了时空重叠术，让人无法抵达。在你不在的时候，有人入侵了校长室，可我看不清他的脸——荷布和Vila到处抓我和秋木美音的把柄——罗杰——罗杰今天不在！”他大声说，眼神仿佛大梦初醒。
“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接近真相。”校长赞许地点点头，“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在现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里，有一些绝对不该离开学校的人不在了。”
“嗯，是的。校长您，爱莉丝，陈烬……”Rossil想了想，犹豫地说，“秋木美音也不在。我听到Vila质问忋雅的声音……”
“秋木美音的确不在。”校长颔首。
“看来她也属于魔法种族，是不是？”Rossil阴郁地说，“那就还剩一个人了，罗杰。”
“还有一些其他人也不在，不过你是不会注意到他们的。专属于费尔普斯城堡的‘刺客’和‘护卫’。在费尔普斯之中出生、长大、接受教育，也将在费尔普斯之中死去——无论生或者死，都不会被人察觉，那才是他们人生的成功。所以，当然啦，你也不会感觉到他们现在都不见了。”校长说，眼里闪着愉快的光，“这可是费尔普斯史上最力量空虚的一次。”
“每一个能够保护学校的人都在这个时候不得不‘离开学校’。这是一个阴谋？”Rossil沉思着，“这么大动干戈，肯定不只是为了杀我。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费尔普斯对罗杰来说都一定是下手的最好时机。所以最奇怪的是，他这时候也不在了——除非有更重要的事——”他如梦初醒，猛地抬头，眼神因慌乱而明耀逼人，“他正在动手！他就要动手了！要么就是打算从外部动手向内侵蚀费尔普斯，要么就是打算同时完成对整个人类的‘品种遴选’——”
